由於雨还没停,路上仍积水未退,再加上天也黑了,村长遂留丹尼斯和香美到他家里暂宿一夜。
村长太太好心拿了两件当地人穿的非洲白袍过来,让他们换掉身上湿黏的衣服,还特地端来两盆温水,方便他们擦洗身体,因为这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盥洗设备。
丹尼斯谢过村长太太,关上咿呀作响的房门,转过身,朝香美笑了一笑。现在只剩他们俩了,刚刚在屋子前面,一堆人围着他们问东问西,又是道谢,又是赞美,还端来许多东西请他们吃,最後村长好不容易才送走那一干热心的左邻右舍,让客人回到房里,好好休息。
「累不累?先把湿衣服换下来,早点上床休息了。」丹尼斯温柔说道,朝站在床前的香美缓步走去。
那是一张用几根木头和一块木板拼装起来的双人床,上面垫了个旧床垫,再铺上一层床单,看上去像是张舒适的大床,但其实不太牢固,因为香美刚刚一坐上去,便听见它嘎吱作响,吓得她赶紧站起来。
她点头依言,转过身去,背对他,慢慢解开衣扣,褪掉上衣,正要反手解开内衣的钩扣,他已经及时赶上,站在她的身後代劳了。
香美吓了一跳,低下头去,没敢看他,红霞飞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私密互动了,说不生,说不紧张,怎麽可能?
她没敢转身,犹豫了一下,才又继续褪掉身上的剩余衣物,但她知道他仍站在她身後不及三寸的地方,很近很近,因为他的鼻息正徐徐呼在她颈後。
她全褪完了,正不知该不该转身去拿床上乾净的衣服时,那位先生已经又代劳地顺手拿起,在她身後呼着热气地说道:「来,我帮你。」然後轻轻从头上帮她罩下,她乖乖伸出手,左一只,右一只,塞进袖子里,长长的衣摆顺势而下,遮住了裸露的身子,她才放了胆地转过身想谢谢他。
可一转身,就见到他已经脱了棉衫,光裸着结实的胸膛,正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解开腰间皮带,脸上尽是坦然的笑意。
坦然?他当然坦然罗!这有什麽好避讳的?他是她老公不是吗?香美暗笑自己大惊小怪,但小脸不免热烫。
她可从没忘记过他那浑厚结实的胸膛,那曾经是她最沉迷的地方,她最爱偎在里头,听那令人安神的心鼓声音,像躲进了一座专属於她的天堂,他的味道、他的心跳、他紧紧圈住她的强壮臂膀………她还在低头痴想,却见他的长裤已经褪下,她火速上下瞄了一眼,完美健硕的体格身型一如从前,她的脸更热烫了,赶紧伸手去拾床上的白袍,想学他那样帮他从头套上……却不料他根本没打算穿那玩意儿,因为她还没来得及踮脚从他头上套去,他已经早一步拨开她的小手,大手揽上她的腰,一把将她提了过去,紧紧贴上他仅余一件衬裤的光裸身子,饥渴的双唇直接印下……一拍不漏……一气呵成,彷若从未忘记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亲密节奏。
他的热唇覆上她柔软的唇瓣,深深吮吻他想念已久的香甜滋味,另只大掌隔着细软的白袍在她身上到处游移,酥酥麻麻,她载浮载沉……由着他……享受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不舍撤下,目光灼灼……鼻息深浓地对她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想你想得快发狂了。」这几天下来,他一直努力在做君子,不想她觉得他像以前一样连上床这种事都显得霸道,但天知道他有多想再次完完全全拥有她。
香美没说话,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已,燎原的星火已经被他燃起,她双眼迷离,全身热烫,不想他此刻变回君子……就是现在!她要重新变回他名正言顺,名符其实的妻子,她要重温他的体温,他的味道,他一切的一切……於是二话不说,踮起脚尖,小手直接勾上他的後颈,蹶唇探上,对她而言,言语此刻只是多余,还不如行动表示。
丹尼斯欣喜接下她的红灩朱唇,他要她,急切地想要她,这三年多来的无尽相思交织错杂男性本能欲望的爆发,遂让他成了一头扑羊饿虎……热唇饥渴地吸吮她嘴里的香甜甘露,双臂紧搂她的身子,恨不能将她揉进骨子里……大手更不忘一个使力,将娇小的她几近悬空提起,顺势转身,划出优美弧线,迫不及待,俯身下放到温暖的床褥…………
但交缠的身躯才刚抵床面,那床身便发出不大不小的嘎吱声响,像在抗议他们恐怕拆散它的“老骨头”似的。
两人神情同时一僵,警觉到这床的不牢靠,但这还不是最糟,最糟的是……竟能隔墙有耳地听见隔壁不知是谁传来的人声交谈……换言之,不仅这床不牢靠,就连那墙也是薄如纸板,根本挡不住外面或里头的任何一点声响。
已经上了膛的丹尼斯恼色不免地抬眼看看这床和那墙,身下的香美更是一脸无措。………这下怎麽办?……他迟疑两秒,最後决定尽量放轻动作,毕竟要他现在撤膛,谈何容易,他按压不住对她的强烈渴望,热唇再度探下,大手不安份地去掀她的白袍,但香美却显得僵,女孩子毕竟脸皮薄,不免会竖起耳朵,听着里头外头的各种声响,偏偏他的动作再怎麽轻巧,那床在两人身子交叠的重量下还是嘎嘎吱吱,咿呀作响,而且床一“哀嚎”,外面人声便噤,像说好似的,如此这般一次两次,香美终於耐不住臊地伸手抵住他光裸的胸膛,「不要了啦……」她声音压得好低,深怕有人听见。
丹尼斯蹙眉,叹了口气,终於放开她的身子,气恼地翻过身去。
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地仰躺在那张坏人好事的大床上,香美伸出小手,去牵他的。大手的主人原本心情闷到极点,但小手柔荑,酥软了他的心,他转过头去,表情无奈,与她相视一笑……直觉这真是个好气好笑到不行的夜晚。
「来,小喵咪,睡过来一点,我抱抱。」他决定退而求其次,至少像以前一样抱着她睡。
她听见他嘴里吐出她最想念的那三个字小喵咪,眉笑眼笑地赶紧依言朝他挪了过去,他也侧身过来,大床又开始嘎吱作响,但她顾不了那麽许多,三两下地钻进他怀里,赶紧就定位躺好,床身才又安静下来,她噗嗤笑得很乐,他也笑了,像两个刚做坏事,怕被人逮到的孩子。
她枕着他的臂膀,小脸偎进他光裸的胸膛,听着安神的心鼓声音……两人天地,静静偎依……
「香美……」
「嗯?……」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嗯,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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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屋外公鸡长啼,羊群咩咩,身穿非洲白袍的两人,开了房门出来,村长一家人一拥而上,又是招呼又是问候,英语土话满天飞,一人一句,来不及听,也不知从何答起,最後还是村长拉了他们两人去到屋子前面,桌上已经摆满丰盛早餐,一名耄耋之龄的老妇人端坐前方,咧开一张无牙乾瘪的嘴,笑咪咪地看着他们俩。
「这位是我祖母……也是这附近村落里最年长的巫师。」村长毕恭毕敬地介绍,语气很是骄傲。
丹尼斯一听,连忙合掌深深一鞠躬,香美见状,也有样学样。原来这地方仍盛行巫术,巫师是地方上最望重德高之人,他们不仅为人驱魔治病,也会卜卦看相,预知未来。丹尼斯久待此地,自然略知当地风土人情一二。
无牙巫师招手要他们坐下,嘴里咿咿呀呀地请他们用膳,其他人侧侍一旁,表情恭敬。
丹尼斯大方拿起桌上木碗,喝了一口羊奶,再从藤篮里拿起一块粗面包递给香美,香美乖乖接下,小手剥着面包,一小块一小块地放进嘴里,两眼骨碌碌的,忍不住向无牙巫师那儿转去。
无牙巫师突然叽哩哇啦地冒出一堆土话,脸上笑意未褪,说完,也拿起木碗喝了一口羊奶。
「巫师说……你们是良缘天成,人间佳偶,但昨晚在房里没有好好做工,别忘了多子多孙多福气啊。」他照实翻译,一家子老老少少私语的私语,窃笑的窃笑。
做工?香美脑袋转了转,突然懂了,整张脸臊得通红,赶紧低下头去,小手更急地撕着面包,一迳往嘴里塞,涨得圆鼓鼓的,。
而乍听此言的丹尼斯,正在喝羊奶,差点喷了出来,赶紧用手摀住,咳了两声,脸不红、气不喘地合掌向老巫师致意,谢谢她的“指教”。
原来当地村民崇尚儿孙满堂,所以每家每户都是多子多孙,难怪一屋子的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
这时无牙老巫师又叽哩哇啦地开口说话了,不过这次表情严肃,眼神悲戚,全场突然静默。
丹尼斯和香美面面相觑,不知道怎麽回事?
村长迟疑了一会儿,最後还是如实翻译:「巫师说……烽烟四起,前路漫漫,死别生离,人生至苦,但切记心中有爱,黑夜走过,朝阳必现。」
香美心上一惊,这话什麽意思?她是在说我们吗?她瞄了丹尼斯一眼,却见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郁,但随即被一抹笑容给刻意掩盖,还合掌向巫师答谢,香美也只好跟着照做。
这顿早饭真是吃得香美心里七上八下,纵然村长好客,村民热情,不断有人上门来,送上自家土产,要他们带回去,包括一只鸡、一只鹅、一袋马铃薯、一匹美丽的织布……甚至连咩咩叫的小羊也一并奉上,但香美止不住的心神不宁,无牙巫师的话在她心里不断发酵……那是恶兆吗?她究竟看出了什麽?
香美或许没有什麽宗教信仰,但绝非无神论者,因为看不见,听不见,并不代表就不存在。
回程的路上,吉普车像诺亚方舟一样载满有的没有的小动物和一袋袋蔬果土产,香美没有说话,愣愣地望着眼前的黄土道路。
太安静了,这不像平常的她。
「你怎麽了?」丹尼斯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腾出一只大手握住她扭成麻花一样的手指。
她本来不想说出口的,如果不说出口,她畏怕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至少她是这样安慰自己,偏偏他又在此刻提起。於是她鼓起勇气,决定问问他怎麽想,但转头正要开口,一只羊咩咩的头竟突然从後座探了出来,横梗他们之间,左舔香美,右蹭丹尼斯,许是肚子饿了,正在找吃的。
香美被它吓了一跳,小手一阵慌乱地将羊头死命塞回後座,惹得羊很不高兴,咩咩乱叫,於是一阵鸡飞鹅跳的骚动,丹尼斯朗朗大笑,觉得有趣,香美顿时白他一眼,脱口而出:「你还笑得出来,那个巫师说我们会生离死别欸!」
她话才说出口,就後悔了,赶紧自己摀住嘴。
丹尼斯发现事态严重,原来这小妮子认真了。
「别胡思乱想了,香美,人生本来就是一出上演着生离死别的悲喜戏码,她只是希望我们珍惜当下而已。」
老巫师真的是这个意思吗?香美不是三岁小孩,怎麽可能听不出他的哄慰之意,但却没反驳他,甚至因为他的话而安神了许多,不知怎麽搞的,他的声音对她来说一向有种“催眠的魔力”,她就是会无来由地愿意相信他。没错!是该好好珍惜当下!香美昂起头,在心中笃定告诉自己。至少他们已经重逢,这一点比什麽都重要,新的人生正在眼前开展,无论非洲、长岛、还是台北,也不管前路如何漫漫,他们都会一路相伴,扶持到老。
羊咩咩的头又不死心地冒了出来,但这次香美却不觉得它恼人了,她小手摸摸羊咩咩的鼻额,低声哄它,要它稍安勿躁。
「这下食堂可以帮我们加菜了。」丹尼斯冷不防冒出这句。
「加什麽菜啊?」香美狐疑看他一眼,顿时恍然大悟,两只小手立时紧紧抱住羊咩咩的头,「你敢?!」她瞠目大声威吓他。
丹尼斯吓了一跳,火速看了她一眼,完了!全羊大餐没了!他真为全营同事的口福感到悲哀。
保护动物协会应该颁个荣誉会员给她,哈!
「一只都不许给我送进食堂!」她又追加了一句。
这下可好,连全鸡大餐和全鹅大餐也通通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