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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杀机
翌日一早，多尔衮身後跟着个奴婢，一同前往沉璧的厢房。
一早的阳光不毒不辣，晒在身上还挺舒服的，沉璧正在房门前替一些小盆栽浇水，边浇水边和花草说话。
「瞧你们这些花花草草，什麽也不用烦恼，有我这主人为你们浇水，每天晒太阳，还和你们说话，真是幸福。」她叹了口气，「过些天我要到四贝勒爷府邸去侍候玉福晋，天下无不散筵席，以後就换人来照顾你们了，你们可要想念我呀。」
「沉璧姑娘……」一个宏亮的男声传来，是多尔衮。
沉璧回眸，见是他来，倒有些讶异。本要行礼请安，多尔衮扶起免了。
「方才在来的路上，本贝勒尚担心姑娘还未起床呢。」他笑说。
「贝勒爷这麽早来找沉璧，是不是有什麽事？」
他神秘一笑，以眼神示意身後捧着几个锦盒，名唤春梅的丫环。
春梅急忙上前，紧跟在他身後。
他对沉璧笑道：「进你屋里再说吧。」便迳自领着春梅进门。
进了厢房，他要春梅将锦盒置於圆桌上。然後对沉璧道：「这些是要送给你的。」
「送我？」她不解他何以要送礼，以他的性格而言，并不是个会「日久生情」的人。难道，是因她即将要到四贝勒府去侍候玉福晋，他想「聊表谢意」所以才会大方馈赠礼物？嗯……，这好像也不似他的作风。
他不理她的狐疑猜测，自顾自地打开面前的锦盒。「这些首饰、香粉、胭脂和蔻丹都是要送给你的。你这一去四贝勒府里，咱们也不可能常见面，你可是从我十四贝勒府邸出去的，不能让你太寒酸，让四贝勒府里的人笑话你。」
「喔，这麽好心？」她心里如是想，却未说出，只斜睨他一眼。
「看看，这些东西你喜欢不？」
她低头看着盒子里的首饰，大略有：点翠蝴蝶簪、碧玺蝴蝶花钿、头花、翠玉梳篦以及几款耳坠子……。再一看另外的锦盒，内有数个填装香粉、胭脂、蔻丹，上面绘有牡丹花卉图案瓷土烧制而成的小圆盒，也有楕圆型的，很是精巧美丽。
「还喜欢吗？」他问。
她取出其中的胭脂盒，打开闻了闻。「嗯，很香，有玫瑰的香味儿。」
「这是玫瑰花所制作而成的胭脂，」他手指了下蔻丹及香粉，「这些也是。」
「东西都很精致漂亮，多谢贝勒爷费心，赠与沉璧这麽多姑娘家的物件，沉璧很是喜欢。只是，让贝勒爷如此破费，这怎麽好意思呢？」尚不明他真正用意，所以她也只能和他一番客套，再怎麽讨厌，总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能喜欢最重要，这些东西花不了多少银子的。」
「那麽，沉璧就收下了。」她虽收下，不免心想，笑面虎所做的事情大多有利於己，而非真心为人，只暗地里白他一眼，一抬头又是一脸笑面迎人。
「虽然你待在我十四贝勒府里已有一段时日，可尚不熟贝勒府的礼仪，我这就让春梅好好教你，日後你到四贝勒府里才不致於慌了手脚。」
「贝勒爷如此为沉璧设想周到，沉璧十分感激。」
他温文一笑，「我说了，姑娘是从我十四贝勒府邸出去的，不能让你太寒酸，当然也不能让你什麽都不懂，否则若是让别人笑话你，我岂不也跟着脸上无光？总之日後若有任何事情，需要本贝勒帮忙的，就尽管回我贝勒府里禀报。」
她猜他约略是想讨好，也希望她在玉儿有任何为难之事的时候能通报他，便聪明地不加点破，只温婉笑道：「贝勒爷请勿要担心，沉璧绝对会竭尽心力地服侍好玉福晋，有什麽事，沉璧皆会代贝勒爷您留心的。」
他回以一笑，心想这沉璧实在慧黠机敏，话皆毋需挑明了说，一点就通。不过，她只猜对了一半；这另一半用意，他自是不可能同她说的。
「那麽本贝勒就不打扰沉璧姑娘了。有何事皆可请教春梅，或者吩咐她去办。」他转对春梅道：「沉璧姑娘就交与你了。」
「贝勒爷请放心，奴婢定当将贝勒府里的礼仪尽心教与沉璧姑娘。」
「那好。本贝勒尚有要事，就先离开了。」
沉璧和春梅屈膝齐声道：「恭送贝勒爷。」
◆◇◆◇◆
数日後，多尔衮吩咐下人备了两顶轿子，由他亲自带领沉璧至皇太极的府邸见玉儿去。
四贝勒府邸座落於城里热闹的街道上，坐北朝南，街门东开，入府邸大门即见有一舖砖之大道，大道两旁尚有东西两小道，中间大道即通往正殿、配殿、後寝以及後罩房共四处小院落。府东有座景致秀丽别致的小小花园，园里筑有规模不大的亭台楼阁，其间皆有小径或者回廊可互为通行，辅以人造山水等景观妆点，别有一番古意悠然的格调呈现。此外尚有正堂、过厅、花厅以及六角亭，格局虽略为繁复但府邸并不大，不熟悉者若置身其中，花点时间转转，还是能找得着进出处。
府里的下人领着多尔衮与沉璧至大厅处等候，然後便去通报玉儿。
大厅陈设尽是一派风雅，别有情致，触目所及：书册成群、古翫字画、古董玉饰、流苏宫灯、紫檀家俬、朴质木器，且屋宇雕梁画栋、巧夺天工，总之一切应有皆有。尤其架上几件文物：鎏金八仙八宝图罐、龙泉窑三足炉、耀州窑刻花碗、粉彩折腰碟……等，在在显示其主人的尊贵身份与地位。
不久之後，玉儿便由婢女相陪至大厅，见到多尔衮，她心里一阵波澜起伏，碍於已为人妇，只能抑下。
「浣朱，去泡上好茶招待贝勒爷。」玉儿随即吩咐。
「是。」婢女浣朱颔首後离去。
见婢女退下，玉儿不能自持地轻唤：「多尔衮……」
多尔衮躬身向她请安，「多尔衮给玉福晋请安，玉福晋吉祥。」
「奴婢见过玉福晋，给玉福晋请安，玉福晋吉祥。」沉璧给她行了屈膝礼。
此时玉儿眼里只有多尔衮，竟将沉璧晾在一旁。见他如此正式地向自己请安，她心里竟有着无可掂量的疼，悲凄自是不言而喻。她清楚知道，愈是以礼相待，两人的距离便愈形遥远，愈是跨不过那道无形的位分鸿沟。如今，她已是他的──皇兄嫂。
见她眼里含泪，他知她有情，却只能无情以待。也只有无情以待，他才能抑止住自己心中澎湃汹涌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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