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咚——」
夏实被莫名其妙的噪音吵醒，一睁眼，又看见这熟悉的陌生场景，只是窗外光线已然暗了下来，他循着声音走去，看见浩介正在厨房……下厨？
「大叔，你叫人起床的方式都这麽特别吗？」夏实半倚着门扉，挑趣道。
「呿！这房子我住了六年，厨房从来没用过，你这小鬼懂不懂得知恩图报？」
夏实晃了晃脑袋，一瞬的恍惚让他腿软了一下。
「喂，乖乖去躺着，刚打完点滴，烧还没退吧！」
看见自己左手背上的棉花贴布，又发觉自己换了套衣服，夏实幽幽开口道，「怎麽了……？」
浩介试吃了口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熬成的粥，接着往里头打了颗蛋，「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并发了高烧。哇！想不到煮菜也满简单的嘛！」浩介笑了声。
面对浩介看似温柔的举动，夏实无言地返回房间，说不出的奇异滋味逐渐在心头荡漾。
「工藤浩介……三十二岁……」夏实看见置放在书桌上的皮夹与证件，还有一张医疗收据，猜想那应该是刚才他带自己去看病的吧！
「哪时候的事？怎麽完全没印象……」夏实在心中喃喃念道。
浩介打开电灯，托着盘子进来，「臭小鬼，吃饭了，吃完了赶紧吃药，再倒下一次我可招架不住。」
夏实默默地接过饭碗，一口一口缓慢吃着。
「现在倒是老实多了。」浩介扬起嘴角，「对了！刚才你手机响个不停，我接了。」
停下进食的动作，夏实瞧了浩介一眼。
「实在是响了太久，我是逼、不、得、已才接的，你班导打来的啦！」浩介耸耸肩，「原来你是个翘课的坏孩子呦！」
夏实抿着嘴，低下头不发一语。
「好吧！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等等让我送你回家，二、在我这儿睡一夜，早上我带你去学校，你说咧？」
夏实眨了眨水汪汪的眼，「有没有其他的？」
「没有！」浩介斩钉截铁道。
「那我选二吧……这床比我的暖和多了……」夏实开始打开药袋。
浩介轻哼了声，「小鬼还满会打算的嘛！」语毕，带了碗盘出去。
「阿！对了！待会儿去洗个澡吧！刚才你发烧流了很多汗，去洗洗会比较舒坦。」
「嗯……」
说完，浩介默默走到客厅去，坐沙发上随意按着电视遥控器，脑海里浮现出下午帮夏实换衣服的画面，一点一滴错落的吻痕清楚地落在夏实瘦弱的身体。
「真是个费事的小鬼……」浩介在心里念着。
※
日复一日的打卡上班，这生活无趣到浩介开始感到厌烦，敲打着键盘，钻研着程式的设计书写，的确还不是普通的乏味。
啜了口咖啡，身子一倾半躺在沙发椅上，望着发白的天花板，浩介的思绪竟悄悄地连结到昨夜的夏实。
午夜了，被鸠占鹊巢的浩介再也忍不住睡意，想说到房间拿备用的棉被准备在客厅沙发上将就一晚。
蹑手蹑脚地踏进自己的房间，浩介抱起棉被转身便要离去，却又不知为何，竟直觉地到夏实的身边一探。
夏实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浩介屏息着，右手轻轻覆上夏实的额头，在确定温度正常之後偷偷松了口气。
然而在手掌移动的瞬间，不经意拨弄到夏实额际的发丝，一双安睡的眼眸让浩介看个恍神。
「好长的睫毛……」浩介在心内滴咕着。
视线又不知怎地降落在夏实棱线分明的唇吻，纤美的脸庞以及略显细瘦的颈骨，持续往下游移，起伏的胸在被子里若隐若现。
此刻，惊觉到自己失态地心跳加速，浩介闭上了眼，试着抚平就快要跃出身体躯壳的心脏。
夏实翻了个身，让浩介一惊倒抽一口气，屁股霎时跌坐在地板上，一副窘样让浩介脸红起来。
再度提起脚步悄然带上门，浩介抱着棉被呆坐在沙发上，一夜不得成眠。
「唉啊唉啊～不会是太久没有女人了吧……」浩介不免念出声来，夹杂着几声长叹。
回到办公的桌面，浩介摸着键盘却不晓得下一步该键下哪个指令，忽然又想起今早将夏实送到学校的场面，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嘟着嘴，没书包没制服的走进校园。
浩介搔着头，望着夏实纤细的背影逐渐远去，当时觉得没什麽，现在越想越感到难以言喻的局促。
「完蛋了！这是中的什麽毒？」浩介猛然按着delete键，一边为自己失常的反应不解。
这一幕看在一旁工作的同僚眼里，他们不由得偷笑起来。
※
夜幕低垂。
浩介深深地吸了口菸，步伐有那麽一丁点的焦躁，勉勉强强回到家门前，一眼就望见不远处一抹身影蜷曲在门口。
「我可不记得我雇了门神看家。」浩介对着底下的人儿开玩笑道。
夏实抬起头来，眼神彷佛像只初生兔子般惹人怜，「嗯……我饿了……」
噗哧一声，浩介笑出声来，「难道我这里是便利商店？」
「……」夏实安静地瞧着浩介，没有回应。
「走、走吧！」见夏实一副饿坏了的模样，浩介一把拖起他的手，有些紧张地催促着。
「去哪里？」夏实小小声地说。
「你真以为我家是便利商店？里头可没有食物那种东西，笨蛋。」
意识到掌心传来夏实温暖的体温，浩介才匆匆放开了手，迈步也短了一些，与之同行的夏实依旧沉默的很。
「怎麽会……过来这？」浩介率先打破僵局。
「不知道。」
「都这麽晚哩，想吃什麽可没得选了。」
「嗯。」
「身体好点没？药有吃吗？」
「还好。」过了几秒又开口说，「药，忘在学校了。」
面对夏实的惜字如金，浩介总感觉说不出的有趣，之前在身边的女人总是像麻雀一样吱吱喳喳说个没停。
但想到自己竟将眼前的少年与自己交往过的女人相比较，浩介不禁打了个冷颤。
夏实正在挑选着甜点，足足高夏实一个头的浩介，看着夏实修长的睫毛搧呀搧的，内心不由得骚动起来。
「大叔？」夏实仰头，用一派纯真的眼神直视，将手中的购物篮递给浩介。
看了篮内零食一眼，浩介斜着头说，「你就是吃这些才会长不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拿这些东西去结帐，店员会觉得我虐待你吧！」边说边拿了几个便当、饮料放进篮内。
夏实默默跟在浩介身後，出了便利商店，他拉住了浩介衣服下摆的衣角，没有言语，继续默默地跟在後头。
浩介先是一愣，揣测着夏实低下的表情到底是如何，又被夏实这类似孩子气的举动给扰了心神。
返回屋里，浩介先是取了件外衣给夏实披上，随即热了微波便当。
「很难吃？」浩介试探性地问道。
「不会。」夏实摇摇头。
「从你的动作和脸上看不出你的心情呢！」浩介脱口而出。
夏实闪亮亮的大眼再度瞧上了浩介，这一扫射让浩介无处可躲，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怎麽？」
「没什麽……」语落，夏实熟练地往浩介那张大床走去。
「呃、欸！」浩介头顶忽然有种露宿街头的凄凉感笼罩着，他快步跟了上去，「小鬼，你父母都不担心你在别人家过夜？」
夏实盖上棉被，头转过一边去，久久才丢出一句「没那东西……」
这下子换浩介傻了，该不会是离家出走还是闹家庭革命之类的吧！浩介在心里如是想着，千回百转的思绪却怎麽也挤不出下一句适当的回话。
夏实忽然转过身来，露出一抹难以看穿的浅笑，对着浩介道，「大叔，自己在外面睡太寂寞的话，过来一起睡也可以呀！」
「你这小鬼头！少开大人的玩笑——」
飞也似地逃离这「案发现场」，浩介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不良想法反映到脸上，才被那臭小鬼反将一军。
「呼～」松了口气的同时，方才夏实淘气的脸庞又映在浩介眼前。
「啊啊啊啊啊——」声声呐喊回荡在浩介的内心，莫名的罪恶感让他感觉烦躁不已。
看来又是失眠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