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动也不动的琉玉,背对着莫逵,那双白皙的裸足悬在半空中,垂挂在梁上的白绫,紧紧缠绕住琉玉那纤瘦的颈子,夺去了他此後的笑容……
他身上的红衣,依旧看来那麽的艳丽,红的宛若能滴出血般。
绣着金线流云的长长衣摆已勾不着地,只能随着从木窗透进来的风微微飘摇。
琉玉的背影,竟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看到琉玉死的那一刻,莫逵止不住的痛哭失声。
泪水如同泉涌不停溢出眼眶,前所未有的悲恸不断涌上胸口,他甚至要咬着自己的手,才能遏制哭声。
莫逵靠坐在墙边,不敢再往黑洞里看一眼。可琉玉的背影,那抹孤单的艳红,却深深烙印在莫逵的脑海中。
才七天,七天,为什麽就不等他回来?
莫逵满腹的自责、懊悔,却再也换不得琉玉对他的一笑。
琉玉死了。
莫逵好些天才接受这个事实。
自从那天後,他就没有再看过黑洞了。只有琉玉死的当天晚上,莫逵忍不住又看了一次,想看看白天所见的景象会不会只是梦一场,说不定,琉玉又会靠在墙上,听他说话。
不过,他只看到那位对琉玉自尽而气得暴跳如雷的肥胖男子。
男子咒骂了几声,怪琉玉恩将仇报,浪费他大把的银子。之後便差了几个小厮,命他们将琉玉草草葬在屋外。
莫逵记得,琉玉说过那房子位在荒郊野外,附近袅无人烟。这意味着,琉玉死後还是孤零零的,好不容易离开那间房子,却是用死亡换得短暂的解脱。
不过才刚届满十六岁,还有大好未来的琉玉,往後却只能待在暗无天日的泥土深处里。
莫逵一想到这里,就伤心地为他掉泪。
这间房子又归於宁静,少了琉玉的笑语、泣声,显得格外地静。
静得令人寂寞。
莫逵再也听不到琉玉的声音,感受不到琉玉手心的温度了。
後来,他随手找张海报贴在墙上,将黑洞彻底掩盖起来,也隔绝了他对琉玉的思念。
莫逵不断告诉自己,琉玉的存在不过是个幻觉,他不该让这件事情扰乱了自己的生活。
琉玉的一颦一笑,不过是个幻觉。
琉玉的绝望泣诉,不过是个幻觉。
琉玉的深情告白,不过是个幻觉。
为这美得令人窒息的幻觉伤心一个月,已经够了。
他该清醒了。
可……为什麽每当午夜梦回之际,莫逵的胸口总会为这个幻觉疼痛难耐。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把幻觉和现实混淆了。
为了脱离这种痛苦的生活,莫逵决定把当初的录像拿出来看。那里头记录了琉玉那七天的一举一动,以及悬梁自尽的真相。
莫逵一直不敢看,他怕,看了会更加为琉玉的死亡而痛苦地不能自拔。
即便如此,莫逵明白,早在和琉玉认识的第一天,自己早已深深陷下去了。
前三天,琉玉一如往常,没什麽异样。
第四天,那位男子又来找琉玉,但两人没有上床,只有激烈的争吵,接着就见男子狠狠地甩了琉玉一巴掌,力气之大让琉玉整个人往一旁倒去。
因为两人离黑洞有段距离,故莫逵无法听出他们的争论内容。只是,琉玉颊边的红肿让莫逵看了好心疼。
第五天,琉玉靠坐在墙边,不断低泣,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六天,莫逵终於能听到琉玉的声音了,那让他魂牵梦萦的熟悉声音。
琉玉说,他再也不能陪莫逵聊天了,因为男子决定将他卖给某位达官贵人,理由是琉玉开始学会反抗男子,让他心生不满。
琉玉说,明天他就要被带走了,一但离开这个房子,他就再也不能听到莫逵的声音了。
「逵、逵……我不想离开这里,我想跟你在一起,带我走好麽……」
那一晚,琉玉不断唤着莫逵的名字,哭求着带他走。
得不到莫逵的回覆,琉玉似乎彻底绝望了,他开始停止哭泣,脸上慌乱的神色已不复见,变得异常冷静。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跟你一样变成鬼,就能永远跟你在一起了?」
「不……」莫逵看着萤幕上的琉玉,心情随着这句话变得慌张起来。
第七天,琉玉以男子给他的玉钗作为交换条件,和一直为他送饭过来的小厮要了一条白绫。看到这里,莫逵终於知道琉玉自尽的原因了。
原来,他才是罪魁祸首。
如果他没有认识琉玉,那麽一切都不会发生,琉玉也就不会为他悬梁自尽了。
一直沉浸在琉玉死亡的悲恸中,莫逵几乎快要疯了。
死前的琉玉,手上拿着白绫,对着黑洞天真地笑着。
那笑容,就如同十六岁少年那样率真。
笑得无邪,笑得幸福。
「逵……我就快要能和你在一起了,我真的好高兴……」
「我想赶快去找你……但我不知道你生什麽模样,所以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你一定要来找我……」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会在这儿等你,等你,等你……」
接下来的画面,莫逵不敢再看下去。他黯然地关掉萤幕,决心不再想有关黑洞的一切事物。
是该恢复正常生活的时候了。
什麽黑洞,什麽男子,什麽琉玉,这些都不存在,自己也不该再为这荒谬的事情扰乱心思。
只是,到了夜晚时,莫逵偶尔会想起琉玉死前的最後一句话。
「我会在这儿等你,等你,等你……」
印象中的琉玉,依旧笑得很甜。
之後,莫逵为了忘掉琉玉,开始实行一连串“回归正常”的计画。
比如,每到了假日他就会和朋友外出,减少独自留在家的机会。
比如,他开始努力追求其他女生,带她们回家过夜,让自己在夜晚时不那麽孤单。
奇怪的是,每位回来过夜的女生,都说不想再来他家第二次。原因跟莫逵前女友所说的一样。
做爱时,好像有人在旁边瞪她。
当第三个女生也这麽说时,莫逵也开始感到不对劲了。
他想,原因大概是来自於床边墙上的黑洞。
一天,莫逵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把掩盖住黑洞的海报给撕掉,深吸了几口气後,再次窥视黑洞。
不料,一看到里头的画面,莫逵整个人僵住了。
黑洞对面的情景对莫逵来说,再也熟悉不过了。
和他一样的房间摆设,一样的床,一样的衣柜,墙上贴着一样的海报,也就是那张他才刚刚撕掉的海报。
唯一不同的是,那张和莫逵一模一样的床上坐了一位少年,身上的衣服艳红如火,红得宛若能滴出血般,绣着金线流云的长长衣摆垂到床下。
莫逵没办法看到他的面容,因为少年背对着他,好像一直看着墙上的海报,并未转过头来。
但少年的背影,却让莫逵感到莫名的熟悉。
也和记忆中那抹孤单的艳红,极为相符。
接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休闲服,下身套着一件洗白的牛仔裤。
那正是莫逵今天的穿着。
男子似乎没看到床上的少年,迳自爬到床上,无视於少年的存在,抬手把墙上的海报给撕了下来。之後,便面对着墙上,一动也不动地。
少年有了动作,他仍旧没有回首,只是缓缓靠近那名男子。
看到这儿,对於眼前诡异的情景,莫逵好像能猜出八九分了,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眼睛不敢离开黑洞。
应该是说,他不敢回头看。
突然,莫逵被人从身後紧紧搂住,他愣住了,登时吓得不敢动。
环住他的人,穿着艳红的衣服,衣袖上绣着象徵高贵的金线。莫逵这时也才发现到,袖口旁不知何时绣了一个“逵”字。
抱住他的双手,依旧雪白如昔。
只是少了他记忆中的温暖,多了陌生的冰冷。
「终於,等到你了……」
耳边响起那熟悉的好听嗓音,不知为何,莫逵突然感到很平静,多日来的悲恸心情也在这时被治癒了。
莫逵覆上环住自己的双手,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也如同死前的琉玉那般,笑得真切。
之後,莫逵的同事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结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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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月,莫逵的同事和朋友收到他寄来的信,里头夹了几张照片。
原来,莫逵把那栋别墅卖掉,向公司请了长假,就这麽展开国外旅游计画了。
照片上,莫逵身边依着一位美少年,两人对镜头露出幸福的笑容,十指交扣的手紧紧握着,散发出浓浓的甜蜜气息。
「莫逵这家伙,先前不是还吵着说要交新女朋友吗,怎麽这回又突然改性,泡上美少年了?」一位男同事手上拿着莫逵的照片,嘴上碎碎念着。
「听说啊,那名少年是他搬到新家後才认识的。啧啧,看他长那麽老实,竟然可以把到这麽漂亮的男生,真不简单啊。」另一名男同事也说。
「可恶,因为他请假,害我们的工作增加了不少。等他回来後,一定要好好整他一番。
「算了算了,看他笑得这麽幸福,就放过他吧。」
放在男同事手边的照片,上头的琉玉和莫逵笑得很甜,背景则是世界各地的风景。
这些地方,以前莫逵曾隔着黑洞向琉玉叙述过。那时的琉玉,露出羡慕又寂寞的眼神,静静聆听莫逵诉说。
寂寞等待千年的琉玉,终於不再孤单了……
(结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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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故事设定杂谈,可忽视
首先是关於琉玉会看不到摸不到莫逵的原因
主要还是基於“过去无法碰触未来,但现在可以窥视过去”的道理
至於黑洞的存在与否,根据读者的看法可能会有两种:
1.黑洞是存在的,创造一个能让现在的莫逵和过去的琉玉所接触的机会,造就一段穿越时空的美丽邂逅(?)→结局二
2.黑洞是不存在的,纯粹只是琉玉这只千年艳鬼为诱惑莫逵,而创造幻觉的一个手段罢了,那麽依照原结局的最後一句话,莫逵最後也说不定是死於非命的下场?→结局一
我自己本身的设定是前者,因为我是和平主义者嘛XD
然後对於琉玉死了为什麽可以来到现在?到底哪个才是死去的世界?
我也在这里解释一下我本身的设定(当然也可能根据读者看法因人而异罗)
其实琉玉所处的那间房子,就是後来莫逵所买的那间新别墅
也就是说,琉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只是留在原地等他
(可能已经等了几百年几千年吧)
唔,大致上就是这样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