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沒有答案的選擇題 — 5

正文 沒有答案的選擇題 — 5

後来某个很有美国时间的老朋友打来吵我休息,我欠个身躲到角落接电话,「喂?」

「你没在上课?」我如果在上课就不会接你电话了......

我悄悄翻了白眼,「我跷课了。」

「嗯,有你的风格。」

「......你感冒了。」她有很重的鼻音。

「是啊!」她说,「昨天跟小悠闹别扭,就一路淋雨回家,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就......」我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就这样了。」

跟男友闹别扭就一路淋雨回家?现在的女人是怎样?谈个恋爱连智商都降到负数了?

「我说葵子瑄啊......那个小悠不是对你很好吗?你欺负他啊?不然他为什麽跟你闹别扭啊?」我後悔一次问她这麽多问题,她淋雨烧坏脑袋怎麽一一回答?

没想到她挺坦率的:「人家才没欺负他!我只是看到他跟女同学聊得开心,就跟他吵起来了。」唉,又一个醋桶子。

「那也傻到去淋雨把自己搞得那麽狼狈?」

「嘻嘻,小悠一整天请假,在家照顾我啦!这是他付出的代价,而且我前几天喉咙就怪怪的,就乾脆淋个痛快,值得。」值得个大头鬼。

「你现代版林黛玉啊?体弱多病,淋个雨就破病,这麽不堪一击?」

「喂,你毒舌的功力都登上圣母峰了,还打算更上一层楼啊?」

我笑,「小的不敢,还要请师父教导。」

「我看你是皮在痒,」我肯定把她气得咬牙切齿。「话说回来,你还是单身嘛?」

「......」她又想干嘛?

「大一娇,大二俏,大三拉警报,大四没人要。小姐,你准备好了没?」现在是要我未雨绸缪的意思吗?

「我离『没人要』还有三年,你不要在那里危言耸听。」很抱歉,老娘是不会上你的当去碰「爱情」这个比面包还低廉的东西。

她还不打算罢休,「我是好心要把你带出危险期。所以,余靖炎那小子,你要不要?近水楼台先得月耶!」她的脑子真的烧坏了。

「你吃饱太闲吗?我跟他是goodfriend!跟爱情碰不到边的好朋友。」

「世界上没有纯友谊这种东西,这麽好一颗钻石掉在你面前,你为何不捡?」我佩服,连钻石都出来了。

「我只是个十九岁的纯真小女孩,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或许我的智商也下滑了,才会跟她在这里瞎搅和。

她这时却激动了,「你还敢说你纯真?每次男生跟你告白你没有一次是给他们面子的!」

「如果男生需要用面子赚钱,我就给。」我依旧淡定。

她叹气,很无奈,「唉,我好心没好报。」

「好心?你先找你的良心吧,小悠真是蒙住了眼才会喜欢你。」

她却笑得很好听,「哈哈,还在说风凉话,嫉妒的话就也找一个嘛!」葵子瑄EQ越来越高了,我居然没激到她。

「嫉妒你的鬼!好好养病吧,再见。」

我站起身,余靖贤还坐在沙发上,「又是老朋友打来叙旧?」他看着我,嘴边有笑意。

「不是叙旧,是说客。」

「听得出来。」啊?我突然全身起鸡皮疙瘩。

「你......都知道我们说什麽?」

他耸耸肩,「也没有全部,好像是你朋友比较孩子气,跟男友闹别扭就跑去淋雨,然後......好像她很希望你也交个男朋友?」

「......」我满脸黑线,那就是全部了,只是他浓缩成大意......

「你是不是人啊~」他疑惑地皱眉。「聪明得不像人!」我总结。

他谦虚地笑笑,「还好。不过,我好像也知道......」老天,饶了我吧~「你很难追。」他灿烂的笑容还未熄灭。

我汗,我是讲电话不够小声吗?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我是听你朋友说的,她突然那麽大声,谁都听得到。」那个激动姐......

「唉,这个不重要。你哥咧?」我赶紧扯开话题。

「喔,应该在房间吧,你要找他?」

「嗯,你带路。」其实百分之七十是想参观一下男生的房间。

我跟余靖贤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然後停在余靖炎的房门前,他用唇语表示「我要敲罗」,我点头,把脑袋靠在门上,当他敲了门两下,房里的人说了简单的两个字:「进来」,余靖贤就马上转动门把,我也跟在他身後钻进去。

接着,我们两人看到眼前的景象都石化了,余靖炎靠着枕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在床上写,他头上绑着一圈塑胶绳,在塑胶绳上又挂了一盏圆形的小灯,它悬在他的额头上方,灯光正好能够照亮他手中的书。然後,余靖贤开始笑......他一手指着他哥,一手拍着大腿,露出一排白得发亮的牙齿,我看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便问他是看到什麽嗨成这样。

「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安......安康鱼!哈哈哈──」我往他指的方向看去,然後我也跟着「起肖」了。

「哈哈哈哈──」

笑到快缺氧时,我看到被我们当作笑柄的余靖炎正满脸黑线,面无表情地抽搐着嘴角,我停止笑声,忽略已经笑到在地上滚的余靖贤,走到他面前,「你弄那个在头上干嘛啊?」

他将头上绑的那盏灯拆下,「我个人是觉得这样光线较充足。」

我将那玩意儿拿来研究,他这个人还真有创意!突然,有人从我手里抢走了它,「Idea是不错,不过你刚才挂那样真的是超爆笑的,哈哈哈,咳、咳......」哈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余靖炎狠狠地瞪他,「你是笑够了没?」

「咳......哈哈,还没,笑......死我了~」我真的怕他笑到往生。

「要笑去外面笑,吵死了。要是你笑到断气,要救你也来不及。」他把余靖贤推出房间,不管他怎麽喊怎麽叫,还是狠心把房门锁上。

我站在余靖炎床边,快速地用眼睛绕了他房间一圈,他房间超乾净,东西不多,一个书柜和衣柜,和一套木头桌椅,再加一张床,摆设跟我房间差不多,床铺、棉被和枕头套都是蓝色系,可见他喜欢忧郁的蓝色,跟他爽朗的个性很不搭。

也许他在学校属忧郁派的吧。

他锁完房门後,我们两人同时转头看对方,坦白点,一个女的在一个男的房里,又站在床边跟对方对看,除了尴尬,我已经找不到形容词可以用了。

「对不起,我不该随便出现在这里。」我笑着化解尴尬。

他朝我走来,跟着陪笑,「没关系,不用拘束。」呃......

我搔搔头,「你的房间,好乾净。」快,想台词、想台词!

「我有点洁癖,」他重新坐到床上,「既然来了就陪我吧,来坐这里。」他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他不是有洁癖?「你让女生坐在你床上啊?」

他旋转手中的笔,没有抬头,「是你的话就没关系。」

我没有多想,就爬到床上,缩在他旁边,对着自己的膝盖吐二氧化碳。

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他写字的沙沙声,跟我们的呼吸声,还有电风扇的运转声。我侧着头,偷偷观察他的侧脸,人家都说男孩子的鼻子会挺大部分都是去整型的,可是就是有人的鼻子天生就漂亮。他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随着眼睑的开合颤动,很宁静......有句话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我看着他认真做功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听到我的笑声,微微偏个头,又继续低头沉思。

「怎麽突然想跷课?」他几乎都会乖乖上课,除了没有课时会到处晃而已。

他用笔戳着他超有弹性的脸颊,「我拿数学作业回来写,这里比较安静。」说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你是想要躲开接近你的女生吧?」人怕出名,猪怕肥,校草走过的地方,绝对会引起骚动,「你的处境我懂,只是你别被影响,任何挑战对你来说都不是困难。」看到他难得有烦恼的时候,我反而不知该怎麽安慰他。

「谢谢,」他还是很客气,「反正数学课上完,教授要我们用假日把几题微积分解出来,我就乾脆回来了。」

我凑过去看他的数学题目,妈呀什麽火星文,密密麻麻的看都看不懂,我真的很佩服那些去念数学系的人,要这样撑四年,比喝中药还苦吧?

「微分......天啊,我都看不懂!」看到数学,我头就痛。

他却一脸轻松,「还好,我是因为对数学有兴趣。我们那个教授都开玩笑说要培育菁英,没几堂课就超进度讲微积分,所以......也是很多人念得很辛苦。你看不懂?那......基本的什麽三角函数或是排列组合,你应该会吧?」

我一手托腮,一手按着太阳穴,「我最害怕的就是数学,我国中时的数学念得可辛苦了,分数很少突破七字头,高中就不用讲了,能及格就该偷笑了,要不是我强在别科,可能都是敬陪末座。」

他咧嘴一笑,「偏偏我最讨厌英文,而你跟我弟都给我念外文系。」

我脸上写满雀跃,「哈哈,两个语文资优生加一个数理菁英等於啥?」我就看他能说出什麽瞎到爆的答案。

他故作思考样,「嗯......等於三个外星人。」这个够瞎!

「噗哈哈哈~~」我捧腹大笑。

他抿着嘴看我笑完,眼角都溢出眼泪了~我把他其中一张数学题目拿来「观赏」,我还是无法看透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你听课时都不会『雾煞煞』吗?」

「还好啊,我们教授挺幽默的,」他翻开他的课本,指着一行我似曾相识的方程式,「你看这个方程式,答案是无解,我们教授在讲基础概念的时候,他说:两线相交,就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答案有解;两线无交集,各走各的,就是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当然就无解;像这个就是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单方面的思念,不会有结果,所以也是无解。」

「............」第一次知道,也有不正经的教授。

「我还记得咧,有些计算过程要把题目给的数字拆开来比较好算,我们同学就喜欢通通合起来算,搞得太复杂,教授就爱这样讲:年轻人,四字切记:『建议分开』,在一起会吵、会打架,所以『建议分开』跟『爱情方程式』就变我们班上数学课的梗。」

哇,他的心都被那魔鬼教授给抓去当俘虏了,不然正常来说,没有人可以把大学的数学说得跟吃饭一样轻松。

趁他还没下逐客令前,我先跳下床,「不打扰你了,我先出去。」走到门边,他又叫住我,「程沛娴。」

我回头,「右。」

「你跟葵子瑄还有在联络吗?」

「有啊,」我微微点头,「我有帮你跟她问好。」

他勾起一抹很深的笑:「哈,谢谢。我想说很久没见你们两个通电话了。」

「两点她才打来而已。对了,她知道我住在你家。」

他微微挑眉,「她有什麽反应?」

我深吸了一口气......「长话短说,其实她很淡定。还有,她说她不相信有纯友谊这种东西。」

气氛冻结。半晌,他才出声:「其实我也不相信。」

「......」我有些惊讶。

「你相信吗?」他看着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暧昧,对上他的笑容,我突然感到不自在,血液的叛逆期──在体内情绪澎湃。

「我不知道。」我别开视线,感觉身体正在发热,踏出他房间,我重重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後背贴在门上。

刚刚是什麽压力让我紧张到冒汗?

*

靠在余靖炎的房门外,脑子里想的都是葵子瑄跟我讲的话。其实从小到现在,我真的没有给过任何一个跟我告白的男生的面子,感情这种抽象到连毕卡索都画不出来的东西,是靠一种感觉,不是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当男生被我拒绝时的表情,坦白讲,我看了也蛮心痛,但为了避免对方放太多感情,直截了当是最好的方法,也许那时只有失落,若再拖个几天,就会有心碎、不想活的状况,长痛不如短痛,像拔个乳牙,用手在那边拉拉扯扯,欺负神经,只是畏惧那个「痛」而已,暴力一点将它连根拔起,血流得再多,总会乾涸。

是不是单恋到最後都不会有结果?我这时却想起余靖炎的数学教授说的话......

两线相交,就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答案有解;两线无交集,各走各的,就是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当然就无解;像这个就是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单方面的思念,不会有结果,所以也是无解。

我突然觉得那个教授说的还颇有道理的......

我蛮想问他:那数学不会有变数吗?本来无交集的两线,其中一条换轨道,搞不好两线就相交了,也许,就不会有那麽多人当那条追着别人跑的线而伤心。用在写电脑程式的A等於A加一都成立了,方程式的直线就不能转弯吗?

转弯就变曲线了......

唉,数学,真的好难懂啊~

隔壁房的余靖贤从房间走出来,他看到我蹲在余靖炎的房门外发呆,表情变得很惊讶,「我哥他对你做什麽?」

「......」他是刚才笑到脑筋打结错乱了?

「欸,你还好吗?」他见我没反应,赶快摇摇我的手臂。

「我没事啊!」难道我看起来像中邪吗?

他拍拍胸口,「我还以为你怎麽了,你一个人蹲在这,脸颊红红的,眼睛里也有点血丝......」啧,他很会联想。

我双眼凝视着远方,问他:「我问你,你觉得纯友谊是存在的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他才说了七个字:「信则有,不信则无。」

嗯......颇有道理。

我继续追究,「所以,结论?」

他下巴微抬,盯着天花板,「它,可以为某些人而存在,可能过了那个过度时期,你也可以说它不存在。」原来,还有比数学更深奥的理论。他的解释有点模糊,但又让人觉得「就是如此」,或是「已经说到重点了」。

他轻碰我的手臂,我冰凉的手臂触到他的温热,我微颤一下身子,对上他和善的笑容,「欸,我被你问倒了耶。」

不会,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

我嘴角学他自然地一勾,「我刚也问你哥同样的问题。」

「......」他睁圆了眼睛,那一幕画面真够闪亮的!

「他说他不相信,」听到我这麽说,他轻微地皱起眉头,似乎这件事出乎他所料。「我问完,就出来了。」

刹时,又再次安静得只剩我俩的呼吸声,他突然抬起头正视我,笑得很灿烂,跟刚才皱眉的他判若两人,「我从来不知道他不相信纯友谊。问你喔,刚才他说他不相信时,表情是怎样的?有犹豫很久?还是很笃定?」喔?进行记忆式调查?

我努力回想,「嗯......表情是认真的,不像是开玩笑。」

余靖贤咬住下唇。我被他弄糊涂了,他今天超会变脸的,什麽表情在这几分钟全部到位!

我担心地看着他,「欸......你还好吗?」

他仍面无表情,但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我哥他中毒了!」

「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现在是名言佳句时间吗?

话说回来,听完名言佳句,我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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