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安里斯存在着一种诡谲的气息,北方丘陵升起营火,游击队操兵的口号声仍然持续着,显然随时保持在备战状态。
在公爵府中,气氛显得很凝重,会客厅灯火通明,风尘朴朴的来客向安烈公爵恭敬行礼,公爵大人却漠不关心地啜饮着杯中自制的葡萄酒。去年过长的雨季造成葡萄歉收,果农个个叫苦连天,於是安烈公爵自掏腰包把所有卖不出去的葡萄全买回来酿酒。虽然新酒的品质很差,但是每一口酸涩的滋味都回应了果农感激的笑容。
他的百姓都是朴实勤恳的乡下人,他们值得过着平安幸福的好日子。
「赫克托弟弟,何必这麽见外?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没有必要向我行礼。」
「这里是公爵府会客厅,我必须遵守基本的礼数。」赫克托平视着安烈,不禁有些吃惊,公爵大人往日英俊红润的脸庞消瘦了不少,气色也呈现病态的苍白,他们也不过才半年没见,公爵大人怎麽就憔悴成这样?
安烈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定在赫克托的脸上,质疑、不屑,还有那麽一点微妙的愤恨。冷淡中压抑着某种说不上来的旁徨。
「大人,你还好吧?」
「你说呢?」安烈冷笑:「你非得这麽客套不可?赫克托,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收起你在宫里当男宠那套卑微的姿态,有什麽话就直说。还有,如果想叫北方游击队撤兵,我的答案是办不到。」
「大人,我今天来并不是要和你谈撤兵的事,我知道陛下的命令让安里斯的百姓很为难,」
「为难?你对陛下可真贴心哪!」安烈恶狠狠拍了桌子,「强行徵用安里斯平原兴建死人博物馆,完全不顾农民生计,霍龙跟土匪根本没有两样!赫克托,你和霍龙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已经够丢人现眼了,现在你还要站在他那边帮他欺压善良百姓,你还是不是人?父亲大人在地下有知肯定又要被你气死一次。」
「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安烈公爵一如以往偏激又咄咄逼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赫克托听到公爵提起父亲,仍然忍不住握紧拳头。
「心虚了?赫克托,如果你心里还有父亲大人的话,就马上给我滚出去,我不欢迎霍龙派来的说客。」
安烈公爵转身,向左右侍从作了送客的手势,赫克托见状随即上前挡住安烈公爵,咬着牙说道:「我已经说了今天来不是谈撤兵的事,你到底是哪一个字听不懂?」
赫克托怒火上涌,巴不得现在就把安烈拖出去揍一顿。侍从立刻围上赫克托,安烈向他们摇摇头,说道:「我和骑士长谈些家务事,你们退下,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侍从们相互对视,虽然有点担心,但还是向安烈公爵行礼退下。
安烈瞪着赫克托,说道:「你到底想谈什麽?」
「要证明安里斯平原并不适合兴建王国博物馆,我必须提出完整的说明才能说服陛下,今天来是想请你提供安里斯平原的地政资料,还有骑士团的编制与经费收支。我会向陛下请求停止兴建博物馆,并且增加骑士团的编制员额,百姓们就不必再组织游击队维护地方治安。」
「原来你想解散游击队,这可比叫他们撤兵狠多了。」
「前提是先扩大安里斯城骑士团。哥,我是真心想帮你,游击队集结一阵子了,陛下肯定会胡思乱想,万一他主动宣战,苦的还是百姓啊。」赫克托诚恳地说。
王国军队虽然军纪废弛已久,但还是占了人数众多与精良兵器的优势,这点利弊安烈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是霍龙实在太过蛮横,对於兴建王国博物馆毫无沟通的意愿,甚至还打算以违抗王命的死罪处置那些不肯搬迁的农民,民情激愤,安烈只能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一起扞卫家园。
但是,现在的安烈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有了「他」和「他」背後那股神秘力量的协助,该担心全军覆没的人应该是霍龙才对。
「赫克托,我可以给你资料,但是你肯定比我更清楚,这麽做只是白忙一场。霍龙他存心想毁掉安里斯城,证明他彻底战胜萨丁,我和他决一胜负是迟早的事。」
安烈苦笑着,握住赫克托的手:「辞了骑士长来帮我吧,你是一个人才,应该得到更多尊重。我们兄弟俩只要联手合作,安里斯城会变得更繁荣更富庶的。」
「不,这只是你的理想,我来帮你只会让陛下铁了心毁灭安里斯,他会直接杀掉你。」
「他没那个能耐。」
「他是国王,是军队的大统领。」
「但他只是一个卑微的人类。」
安烈的语气听起来胸有成竹,赫克托心中一惊:安烈向来并不自大,但他对於反抗霍龙一事似乎势在必得,难道,他背後有什麽厉害的帮手?
「哥,我们都是卑微的人类。」
安烈放开赫克托,他知道这个聪明的弟弟已经起了疑心。
「你考虑我的提议吧。霍龙那个人任性又卑鄙,就算你回到他身边他也不可能改变,与其像现在这样被人家在背後嘲讽你是陛下的男宠,不如彻底和他决裂与我一起守护安里斯。父亲大人如果还在世,肯定也希望你这麽做。」
一提到父亲,赫克托的内心就是一阵子酸楚。十三年前,父亲满怀希望将他送进宫里当侍卫,期待他能好好磨链自己,将来继承家业成为塔坎家族的第二代镇国将军,但是他却情不自禁爱上当时还是王储的霍龙,年少气盛被爱情冲昏了头,毫不避忌和霍龙到处出双入对,以致於父亲气出了病,将他逐出家门,最後也抑郁而终。
安烈的眼神诚挚而坚定,橄榄绿的深色眼眸带着罕见的温柔。他知道父亲的死一直让赫克托很内疚,这也是他唯一能拿来作为拉赫克托入伙的赌注。
「哥,等云隐星血案的调查告一段落,我再给你答案。」赫克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安烈和霍龙一样,总是很有耐心逼迫赫克托向他们妥协,只是霍龙的手段又更恶劣了些。
「也对,虽然肯大城那里刻意封锁消息,但王国其他地区的百姓还是知道有这麽一件可怕的灭村惨案,你们『无畏之心』可得好好办这个案子,王国的百姓们都在看着呢。」
安烈微微一笑,接着叫左右侍从进来,并且把随身的一把钥匙交给赫克托。
「这是公文柜的钥匙,里面的资料都已经分门别类,依照年代归列整齐,你自己先找找,我晚一点会进去。」
「带骑士长到资料室找公文,你们在门外好好守着。」
两位侍从应了声,引导赫克托离开会客厅。
安烈走进自己的卧房,点起那盏油灯,默念召魂的咒语。
轻风滑过窗帘,幽冷透明的形影从窗口浮现,窗外乌云急切涌动,遮蔽了淡柔的月光。
「真的要这麽做吗,萨丁?赫克托是我弟弟,我不想看着他送死啊。」
「只要他答应帮你,他就不会有事。」凄怨的鬼魂淡然微笑,缓缓飘向安烈,伸出手抚摸安烈那已经日渐消瘦的脸颊。
安烈身子一软,闭上眼睛感受那没有触感却又冰冷至极的亲昵。嘴唇浮现麻痒的轻颤,就像萨丁粗糙的手指划过他的双唇一般愉悦。他微微抿嘴,一如以往期待萨丁那充满酷寒的掠夺。
然而,唇间传来的不是接吻的快感,而是咬啮的刺痛。
「萨丁……」安烈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鬼魂爱人,只见萨丁激动地着自己,潜藏的怒意里带着某种微妙的不安。
「你只是塔坎家的养子,赫克托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不许你对他这麽关心。」
「萨丁,」
鬼魂的寒气忽然渗进了安烈的肢体和身躯,瞬间袭入他的大脑。
冰冻的痛感牵动了身体最敏感的部位,安烈不由自主呻吟着、扭动着,坚硬的下体顿时失守,臣服在高潮无尽的欢快和痛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