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閻王賦】魑魅 — 魑魅,章貳。

正文 【閻王賦】魑魅 — 魑魅,章貳。

第二章──

离开了剑庄,墨黑色的身影灵巧地飞跃於屋瓦之间。

抚上略微疼痛的左肩,漠璃皱了皱眉。

怪了,方才那男人明明看起来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怎麽活像是把她的手臂拆了再

组装过一样……

「哼,还叫我赶明儿偷呢!看你怎麽洗刷冤屈……」她笑着,迳自将红色玉石收

入暗袋,似乎也不那麽生气了。

说实在的,以往的任务总是没什麽挑战性,敌人看见她跑得比谁都快,有哪个人

会像他如此?杀了这样有趣的人,不免有些可惜。

嘎──

晚风中,嘹亮的鸣声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她伸长了右臂,便见一只猎鹰乖顺地停

在自己的手臂上。

「苍鹰,多亏你引开他的视线,我才有机会出来。」虽说跟东方炽寒比武是满有

趣的,可夜色渐淡,再过不了两个时辰就要有晨光了,她可不想让这身夜行服成了累

赘。

苍鹰振振翅,朝她低鸣几声,而漠璃似是能够听懂一般,应道:「你先回去歇息

吧!我还有事情得做。」

语音方落,苍鹰再度高飞,立刻便消失在苍穹之中。

漠璃抬头估测了一会,而後跃至月光充盈处,将红色玉石小心的摆放在地上。

取出刀刃划过指尖,血珠自刀口沁出,不消片刻,鲜血滴落於玉石之上,顺着红

玉光滑的表面缓缓流下。

漠璃脸色骤变,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可恶,她、她竟然偷了个赝品!

「炙日石」乃是可以吸收鲜血、加以炼化的法宝,而非现在这般,光滑得完全无法与血水相融。

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她的背影缩得像个小老头子,不愿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

是她的用方法错了,还是自己判断错误?这种事若传回寨里,大哥一定会冷冷的

看她一眼,然後奉送一句:「活该。」;二哥则是会十分热络的帮她将假货送回剑

庄,顺便憋笑到得内伤。

讨厌,早知事情没那麽简单……看来远在长安的那颗炙日石才是真品,她寻错地

方了。

轻叹了口气,她正要起身,却见自己的影子逐渐被一抹高大的身影所取代。

她背脊发凉,迟缓的转过身望向那人。

「黑衣兄,你想去哪呢?」那人笑得灿烂,又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对什麽事都

漠不关心,唯独对比武这件事,有着莫名的执着。」

他这个作弟子的,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求出个胜与负了。

「所以……我们得比完?」漠璃不动声色地将红色玉石收妥,一改先前柔软的声

调,嗓音平板得活像个大男人。

「黑衣兄果然聪明,一点就通。」不用说,当然还是没他聪明。

漠璃抬头看了看天色,思索了一会,「不如这样吧!日出之前,就看你能否捉住

本公子,胜负、以此为凭。」

「君子一言既出!」他单掌握实,在两人之间顿下。

「驷马难追。」漠璃模仿着他的动作,两拳相击,她看见了他嘴边的笑痕。

语音方落,漠璃翻身跃入空中,速度之快,令人无法分辨她从何而去。

东方炽寒敛起眸,颇为悠哉地系紧了飘逸的长发,这才往西方望去。

西边夜街中,灯笼点点如星似火,沐浴在月夜与烛光之中的,是一栋华丽璀璨的

建筑,欢笑声四溢,红男绿女在楼房前进进出出。

他先是一反常态地蹙紧了眉,旋即,身影随风消失在平地之上,彷佛从未曾存在

过一般。

呜……她後悔了啦!被追在前头的漠璃如是想着。

本来是想直接甩掉他,顺便回到「醉梦楼」,没想到他竟能看清自己的轻功路

子。

爹所授与的轻功至今还无人能够破解,她以为那种在原地消逝的错觉可以让东方

炽寒知难而退。至少,江湖中没有一个不被骗过的。

没想到──

「黑衣兄,你不累吗?我倒是累了,不如咱们稍事歇息。」男子眼旁、嘴边满是

笑意,语调中听不出任何的疲乏感。

「你当我是笨蛋啊!」她一面应着,一面想办法甩开他,彷佛在身後追着的是何

方瘟神。

「好无情……」他幽怨地看着漠璃,活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两人就这麽一前一後的追逐着,直到「醉梦楼」近在眼前,漠璃心一横,翻身踏

上二楼的窗子口,墨黑色的身影便这麽窜进了楼房之中。

东方炽寒稳住了身形,长发因为他霍然停下的举动而随风飞扬。

「这里……真的是……」他还以为方才离得太远所以看错了,没想这里真的是──

青楼。

等等,谁来告诉他黑衣老兄怎麽会往里头跑啊?

他、他该追进去吗?

「不行,东方炽寒!你忘了两年前发生过的事了吗?」心里某个角落似乎极度反

对他现在的念头。

呼,那时的事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呐!

「可是……」难得让他遇上了一个想要进一步认识的对手,他舍不得就这样放

弃。

东方炽寒吞了口涎沫,一副「英勇赴身奈何桥」的模样,纵身一跃,不费吹灰之

力便翻入了华美的楼宇之中……

***

今儿个,号称脸皮厚到能当盾牌使的他,终於懂得什麽叫尴尬。

虽然说青楼妓院之内,活色生香是天天上演的戏码;但……「这种」活色生香也

未免太诱人遐思、太──纯情。

纯情到他有点招架不住,进而让他有转身逃开的冲动。

厢房内,灯火通明,各式装潢古董璀璨生光,再再刺激着他的视觉感官,但再如

何,也比不过位於房中间,那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

姑娘伫立於热气氤氲的浴桶边,身上穿着绣功精密而繁复的曳地鲜红罗裙、紫蓝

色的腰带垂在身侧,肩上有着半透明的披帛。

她白嫩的右手停滞於空中、长指勾着衣襟,香肩微露,似乎正欲褪衣净身,却又

被东方炽寒突如其来的闯入给吓住了动作。

姑娘一双泛着水的眸子直望向他,脸上错愕与惊悸交织,却不减分毫绝俗的美

貌。

诗有云:「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用在此情此景怕是再适合不过

了。

两人视线相交,场面尴尬而微妙。

东方炽寒猛然回过神来,顺手抽出背上红伞,伞面一张,硬是隔开了所有可能看

到的画面。

女子见状,竟掩住了口,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整好衣装,她走到东方炽寒面

前,柔声提醒:「我已穿好衣服,伞可以拿开了……」

伞面微微一颤,好半晌才缓缓收起,足见主人的犹豫,「姑娘可有见到一名黑衣

男子闯入?」

「你不该先向我赔礼吗?」朱唇轻启,她问。

他微带赧色,不敢正视她,「多有冒犯,请姑娘见谅……」呃、原来他也会辞穷

啊?

那姑娘见他如此,笑得开怀,可别开眼的他却完全没有发现,「如果你算是黑衣

人,那就有。」她伸手拉拉他的玄色衣料,突然觉得这麽欺负他很有趣。

「这麽说,姑娘没见到了?」他将目光拉回,疑惑地问着。

他分明见到黑衣兄进来的,难道他眼花了不成?

「男人来『醉梦楼』都是寻姑娘的,唯独你寻黑衣人。」她笑着回过身去,长裙

也跟着她的移步舞出漂亮的半圆,「不仅黑衣人我没见过,你这种人,我也没见过。」

东方炽寒视线暗暗扫过房内,确定没有其他藏身之处,除了……

「那浴桶,足以藏住两个人。」他道出事实。

「你觉得……我在骗你?」她回首瞅着他,眼里似乎要融出水来,令人心折。

「呃、我只是猜测。」又是那种眼神,让人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她再度步向他,忍着盈眶热泪的怒颜令人好不心疼,「好,你亲自去探探,看浴

桶里是否真有藏人,最好顺道检查我是不是那黑衣人!」她吸吸鼻子,又道:「反

正,青楼姑娘所说的话就是不能当真;再过三个月,鸨娘便要为我『梳栊』,到时候

身子给人看光光,现在多你一个检查我是不是男人也没有差别。」

语罢,她将脸儿埋进双掌间,颤动的肩头配合着啜泣声,彻底将东方炽寒的怀疑

磨得见底。

「行了行了,我不找那黑衣人总成了吧?」

闻言,姑娘肩头的波动稍缓,哭声暂歇。

「你……想离开这儿?」看着她,他突地问道:「我可以带你走。」

「然後,跟着你?」

如果真是如此,那麽与买下梳栊的那些文人商贾有何差别?果然!天下乌鸦一般

黑,男人就是这样,连他也不例外。

明明早已经看清了,可莫名的,知道他也是这种人却有些怅然若失。

「当然不是!我最近霉运走大了,跟着我准没好事。」他看着她微带惊讶的脸

蛋,又道:「你大可去你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女子愣了一会,而後轻摇螓首,「这里算是我半个家,我不离开。」

东方炽寒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凤眼望向天际,「看来今晚是追不着黑衣兄了,我

得赶紧收拾包袱,离开扬州,否则陆家那蛮丫头又要强迫我娶她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女子却一字不漏地听了过去,唇畔笑意更盛。

虽然他口中的两件事似乎八竿子打不着,但思及陆家大小姐的脾性,她也听出了

边际。

怕是陆家小姐中意他,可他无心娶妻吧?这麽一来,也不意外为何他会出现在陆

氏剑庄了。

「姑娘,如果你反悔了,便差人将此物送上『泷澐殿』,我会回来帮你的。」他

自怀中取出一枚黑色回龙剑穗,轻放在女子手中。

「嗯……」

见她点头,东方炽寒笑了笑,轻功一使,跃离了窗楼,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无声。

「东方炽寒……泷澐殿?」女子思索着,慢步移至浴桶边。

到底,他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

纤纤素手往水底一捞,一袭湿透的夜行服立刻顺着她的动作浮出水面。

幸好,那个傻瓜没有坚持一探究竟。

漠璃轻笑,望着手中剑穗,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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