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胥一边跟她闲聊，一边走到後城，这里就跟前头那种整齐的样子截然不同了，到处都挤满了人魂，跟阳间的百货商场有得比。
「这里怎麽这麽多人？」灼华被挤得差点跟君胥走散。
「宝贝，亲爱的，你不能把它们想成人，不然一辈子都走不到柜台前。」君胥实在抓不住她，只好先退出战场。
她们缩在角落，君胥叹了口气，「就知道清涛那个王八蛋什麽都没告诉你。」
「什麽？」
「闭上眼睛。」君胥说完，看见灼华有些迟疑的表情，她浅浅扬起嘴角。「好孩子，这反应不错。不过，先相信我一回吧，乖。」
灼华咬着下唇，很勉强的闭上眼睛。
君胥将手轻轻覆在她眼皮上。
「孩子，这些都是假的。」君胥靠在她的耳边低声的说，「你觉得他们是人，他们就会有实体，他们就会挡你的路。你一定要记得，在这里，你的想法就能主宰一切。所以，跟着我说：『一切都是虚妄！』。」
灼华轻声念：「一切都是虚妄。」
「好，睁开眼睛。」君胥慢慢抬起手，果然本来挤在面前的那些人，都渐渐淡化，变成一抹一抹淡薄的雾。
「很好，很有慧根。」君胥笑咪咪的拉着她的手，穿越那些人魂，挑选商品。
灼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事情，心情上还有些不能调适。跟着君胥逛过一家又一家的店，都没有怎麽说话。
君胥把最後一样商品放在式神手上，吩咐他送回清涛的屋子，关心的问：「很不习惯吗？」
「是有一点，我还是不太明白，怎麽能说不见就不见了。我一路上都像是念咒语一样的念着。」灼华诚实的回答。
君胥哈哈大笑，「你果然是个老实的孩子啊。这理由解释起来是很复杂的，但是我可以简单的跟你说明一下，这跟佛法有关系，以後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常来跟我讨论。」
「这里不是地府吗？怎麽跟佛法有关系了？」灼华下意识的反问。
「啊，看样子你还没理解到这个程度呢。」君胥想了一会儿，「没关系，这不重要，总之，灼华只要记得在这个地方，你就是最重要的，眼睛所看见的都是假的。」
「所以我只要想着君胥也是虚妄，你就会消失吗？」灼华摇摇头，困惑不解。「可是你就站在我面前。」
君胥抬起她跟灼华交握的手，贼贼的笑道：「因为你还有感觉，你的理智虽然这样想着，但心里却觉得我存在，所以我不会淡化。」
「只要有感觉就可以了？」灼华被君胥这种玄之又玄的论调弄的晕头转向。
看见她这样苦恼，君胥也不想再继续下去。「这话题太难了，我们放弃吧。」
灼华有些不服气，但又不能否认她真的想不通，只能同意。
君胥拉着她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那，关於地府，你还有什麽想问我的吗？」
灼华摇摇头，太多跟本来世界逻辑相冲突的地方，问题太多，她根本不知道要从何问起。
「关於清涛，你也没有什麽想问我的？」
透明的人魂从她身边飘过，他们走在河边，灼华总觉得那河水的声音很悲伤。
她是该问问清涛是个什麽样子的人。
相处到现在，她竟然完全摸不清这个人的心思。
「嗯。」灼华颔首，「好吧，那他一个怎麽样的人？」
君胥笑了起来，带着一点豪爽。「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反过来说也是通的。你觉得清涛有多可恶，他就有多可怜，他的那一层刺蝟皮的每一根刺都是证据。」
灼华终於也笑了。「看来不是只有我觉得他可恶可恨可厌到了极点。」
君胥带着笑点头，「不过还是你可怜一点，毕竟我可不需要跟他朝夕相处。」
「他以前是个怎麽样的人？千年话精是什麽意思？」一旦聊开了，灼华忍不住还想问。
君胥想了一会儿，「这个告诉你应该也没关系，毕竟很多人也知道。」
「不能说？」灼华摆摆手，「如果不能说就算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也不是啦，其实并没有不能说，只是大家害怕清涛，所以不敢说。」君胥拉着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这是个广场，灼华面前不断有各式各样的人魂走过，她忽然很想知道，在君胥眼中，这个广场是不是很荒凉，或许连建筑物都没有？如果一切都是虚妄的话？
君胥顺着她的眼光看出去，只是了然一笑，却不多说什麽。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君胥察觉到灼华动了一动，这才慢慢开口说：
「清涛呢，是个可以成仙却不愿意成仙的人魂。」
灼华连忙收敛心神，仔细听着。
「我後来仔细的调查过他，最可考的资料显示他生前，大约是战国时期的人。」
灼华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这麽老？！」
君胥做了一个怪表情，「没错。我实在查不出来他到底是谁，他把资料隐藏的太仔细了，我掏不到他的底。但是知道这一点也就很够了。你想啊，一个活了上千年，还不愿意成仙的人魂，他独立於六道轮回之外，那是多强悍的一个人啊？」
「可是他什麽也不会？」灼华困惑的问。「我是说，我从来没见过他有什麽贡献。」
「那是，我也从来没见过。」君胥颔首，「但我觉得，他会，只是他太强悍了，根本不需要使出来，别人都怕得要死了。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是他已经强悍到我们看不出来。」
灼华对於这个看法不抱持着任何希望。
君胥唇边的弯度，渐渐扩大。她几乎可以看见日後这两人的有趣发展了，「他是个怎麽样人，老实说，这个地府大约没有人可以看透。所以我只能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帮不帮的上忙……这个我也没有把握了。」
「没关系，还是谢谢你，至少我知道了他是个老的不能再老的家伙。」灼华笑了一下，心里对自己的前途是更加绝望。
这次她要是能活着回去，绝对会大肆祭祖，这一定是祖先保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