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放开双手给你自由给你梦
给你宽阔天空飞翔放纵
你说爱他灵魂为他牺牲是认真
你是他的风筝该由他来心疼
别管沉默的我孤独的我怎麽过
你要珍重自己好好生活
我愿美丽风筝快乐天真去翱翔
就算我一个人孤独荒凉
——萧煌奇《他的风筝》
「要做到他的风筝歌词里的境界很难吧？」房间里萧煌奇的歌声缭绕，脑中忽然浮现出这个问题。拿起电话，我拨给他，在他接起电话的瞬间，我劈头就问。
「啊？」他反应不过来，不明所以的问。
「真的想通了看开了放手了不痛了应该很难吧？」要对每一段感情都不再执着了是一件难事，至少我是这麽觉得的。
「是吗？」他怀疑的问。
「难道不是吗？」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啦，不过至少我对之前的每段爱都放手了。」虽然没有看见他，不过我很清楚他是笑着这麽说的。「那麽你放手了吗？」他将问题丢回给我，我只是说了声我不知道。
「反正我现在只想陪你走过一年又一年。」这句话十分窝心，我的心都暖了起来，我漾出一抹微笑。「怎麽，你不想吗？」
「是啊，我不想。」很故意的、我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因为我要你陪我好几辈子。」我甜甜的说，像撒娇、也像承诺。
「害我不小心伤心了一下，啧。」他佯装生气的向我抗议，我则咯咯笑个没完。「我当然会一直陪你，所以你不要再担心了好吗？」
「遵命，亲爱的。」我俏皮的说，甚至很白痴的向电话行了个举手礼。
「别再胡思乱想了喔。我要去读书了，要想我。」他笑了几声，然後说。
「好，我会很想你，你也要想我。早点休息。」我不忘叮嘱他要早点睡，免得他是让自己的身体太劳累、然後时常生病。
「好。」语落，我们互相道个晚安後，便收了线。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的感觉，只有幸福能够形容。
-
「反正我现在只想陪你走过一年又一年。」
耳畔响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我一手捧着花，另一手握着门把、僵住了。我迅速抽回手，捏捏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我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才又把手放回门把上，然後推开门。门後那个原本还在对着要生闷气的人一看见我，便展开了笑颜。
「你来啦。」他吃力的想起身，我随手将花往旁边一摆，赶紧坐到他身边，扶着他欲起身的、孱弱的身子。皱着眉，我责备他不该贸然起身，要是身体负荷不了那该怎麽办？他却一点也不在意我的责骂，笑容并没有因为我的碎碎念而从他脸上消失。在心底，我偷偷叹了一口气。我拿了张椅子在他床边坐下，他用他骨瘦嶙峋的手握住我的。「我好想你。」
「昨天的这个时候我们才见过面欸，那麽沉不住气？」他的笑容在一瞬间失去了光彩，而我感觉到他握紧我的手又更用力了。虽然有一点痛楚，但我仍任由他如此用力的握着我。「你精神好像好多了？」
「我只要能看见你就好了。」他的笑容很勉强，因为他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心疼感涌上我心头，伸出手，我轻抚他消瘦的脸颊。那就好，那很好，我说。「可是……我好怕时间不够多我——」我吻住他，堵住他本来想说的话。
「别再说那种话了，好吗？我们要一起过好几辈子的，你忘了吗？」
「没可能忘的。」他说，也红了眼眶。「只是，时间真的不多了，我们都很清楚。很抱歉没能陪你度过一年又一年，但至少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我都会陪着你，来弥补这辈子我没办法陪你的日子。」
「傻瓜……」我哽咽，然後甚至崩溃的大哭。「少乌鸦嘴了。答应我你会好好的活下去，好吗？」
「我不能答应你什麽。」别开脸，他带着浓厚的哭腔说。我的眼泪因为他的一句话又拼命掉、无法抑制。「不要哭，不要再为我哭泣了，我不值得。这样让我很难过……」他伸手替我拭去泪水，但他的眼泪却不曾停止滑落。
「那你就答应我啊！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有一起去。我们要去西子湾看夕阳、去日月潭看月圆、还有好多好多地方，答应我，拜托你答应我！」我边哭边说，声音都有些哑掉，但我还是紧紧抱住他、然後说下去。
「别哭了。」他无力的说。「我答应你我……」他的声音嘎然中止，在我怀中的他的身躯突然变得好沉重，最终无力的滑出我的怀抱。他昏过去了。轰然一声巨响後，这世界彷佛从此失去了声响。我按下急救铃，怔怔然的坐在一边，看着医生和护士们，无声的抢救。会没事的、对吧？你答应过我的。
我捧着一束百合，身穿一席黑色的套装。这次我看见的不再是他愁眉不展的容颜，而是照片里亘古的、他的笑颜。那笑容太过灿烂，刺得我的眼睛也跟着热辣了起来。
我将手中的花放在他的照片前，然後走到他母亲身旁，轻揽住她颤抖的肩。「伯母，我很抱歉……」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没让他那麽激动，也许他就不会走了。
他母亲掩着嘴啜泣，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我反而要谢谢你愿意陪伴他、在最後的日子里。」
我还是忍不住哭了。然後她交给我一本笔记本，说是他留给我的。我缓缓地翻开它，小心翼翼的彷佛它是一只潘朵拉的盒子。
「不该跟小乐说我会陪她一年又一年的，我真是个笨蛋。明明知道自己罹患了癌症，又为什麽要给她承诺呢？或许是打从心底认为自己会康复吧！可是检查到的时候听说已经是中期了，那麽我还有康复的可能性吗？」
我十分冷静的看完这一段，没有落泪，只是心微微的痛。
「今天医生说我得住院了，我好震撼。晚上哭着打电话给小乐，告诉她我罹癌的事实、还必须住院。她哭了，我听见她哭了。我问她还好吗，她却跟我说她没事。又在逞强了，每次都这样。她老是骂我爱逞强，但她却不知道其实她才是呢。後来，她只说了声她会来医院看我，就挂上电话了。是在生气我对她的隐瞒吗？还是不想让我听见她啜泣的声音？或许两者都有吧，以我对她的了解。我好担心她。」
他猜对了。他有着我看不透的细腻心思，连我的小小顾虑他都知道。因为生气他先前的隐瞒、还有怕他因为我哭了而担心，他通通都知道。
「每当小乐来医院探望我的时候我都好开心，就算我有多麽没力气，在她来的时候我却精神饱满。那是一种魔力吧，因为看见心爱的人而产生的魔力。她总是微笑着牵着我的手，但是我没有忽略她眼底的悲伤。好愧疚，为什麽我要给她那种承诺？让她被承诺禁锢。」
我微微笑着，却闪着泪光。我并没有被承诺禁锢，我只是深信着他会康复然後实现诺言，只是这样而已。
「时间不多了，我很清楚。病情没来由的恶化，即使化疗或药物控制都无法治疗。我就快要离开她了。很想对上天破口大骂，骂祂为什麽要让我得这种病？难道祂就不晓得我身边有许多人会为了我悲伤吗？难道祂就一定要让我让小乐难过吗？我知道我这样子咒骂祂根本就无济於事，真是蠢啊我。」
我没关系，我会带着和你的回忆好好的活下去的。在心里，我这麽说，可是却不禁疑惑起我真的有办法那麽豁达吗？我想我没办法，瞧瞧我现在绝望的样子，我哪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最後一次写这本日记。小乐，如果你现在正在读这本笔记本，请你看到接下来的话务必照做，否则在天上的我会很伤心、很伤心。希望，你能够忘掉我，重新开始你正要开始绽放的人生，我不在你身边了，我知道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然後好好的过生活；这是我对你最後的请求，拜托，忘了我吧。我不希望我在天上看到你因为我的离去而成天以泪洗面，我说过，我会很伤心，因为我知道你并不如表面的坚强。所以……我只能再跟你说最後一次了——小乐，我爱你。」
我的泪水止不住了。
「谁说我会以泪洗面的过日子？谁说我就是不那麽坚强？你凭什麽要我忘记你？凭什麽……」我毫无意义的对着天空低吼，泪水在我脸上恣意纵横。我跌坐在地上，心痛到没有知觉。「谁准你最後一次说爱我，你还欠我好几亿次的你爱我，什麽时候才要说给我听？我才不会活在记忆里、才不会以泪洗面，因为我要连同你来不及过完的人生，也好好的帮你过下去！」
「忘了我是我对你最後的温柔。其他的，我会下辈子弥补。」最後，他是这麽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