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是被公主养在皇宫里？」清清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石崇被戳到痛处，眼神闪过一丝肃杀，双手握拳，这辈子他最很的就是有人拿他是驸马这件事情来做文章。
哪个男人喜欢被说成是依附女人的软骨头。
「你这女人。」石崇右手高举朝清她挥去。
「驸马爷，请适可而止。」卫少武一个箭步挡在清清面前，在石崇耳边低吟，「别忘了在高家庄发生的事，我想公主对於欺负良家妇女的人是不会轻易宽恕的。」
「你……」石崇收回停在空中的右手。
好你个卫少武，万一他在高家庄的所作所为被公主知道，他这得来不易的驸马就不用混了。
「姊夫，我真的累了，想回宫了。」
珙月一脸倦容，拉拉石崇的衣袖，她就是不明白，石崇早已贵为当朝长公主驸马，为何还是处处针对卫少武，五、六年过去了，依然如此。
卫少武总是隐忍，处处让着石崇，而石崇却一再进攻，毫不留情面。
「你给我记住了。」石崇咬牙道。
「卑职供送驸马爷。」卫少武恭敬的作揖。
「哼！珙月我们走。」语毕，拉着珙月快速离去。
清清皱眉看着逐渐缩小的背影，她今天终於知道，为什麽当初那麽讨厌卫少武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了。
因为那张脸有着许多无奈与隐藏，让人不能轻易的看到真心。
她突然觉得今晚的卫少武，不像是她印象中那样油嘴滑舌、嘻皮笑脸的公子哥，反而多了分忧愁几分世故。
卫少武看着清清若有所思的脸，觉得胸口像是被人重搥一拳，他从未想对她隐瞒的，只是没料到过去的那段不堪，竟然会是在这种场合下说开。
「将、将军您的糕点，这边一共八两。」掌柜率先划破沉默。
他站在旁边好一会儿了，都不敢出声，一来怕得罪高官，二来是当时气氛紧张，万一他一开口结果莫名遭到波及，那不是很冤枉吗？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空档，当然急急忙忙的赶紧把东西交出去，然後赶快闪到一旁去。
「剩下的让伙计们喝茶。」看出掌柜的不安，卫少武拿出五两银子，顺便给掌柜一枚令人放心的笑容。
掌柜双手捧着银两，飞也似的奔回店铺里。
石崇这一闹，他二人也失去了游玩的兴致，清清不时斜眼偷偷瞅着身旁的卫少武。
她当然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什麽事，也看得出来卫少武对这件事情极为在意。
卫少武见清清沉默不语，他从不理会别人看他的眼光，但他在乎他的妞儿，不想对她隐瞒任何事情。
他和石崇相识十多年，那人的脾气他还会不清楚吗？
他们两人从小就住在同一座村庄里，家境都极为贫穷，当年家乡发大水，他虽然被路过的商贾救起，却被卖入喜狎亵男童的豪绅家里，过着非人的日子，若不是逃了出来，他想，这辈子大概就毁了吧！
他虽比石崇幸运，能遇到卫老将军并且被将军收为义子，但他有今日的成就，是他花多少心血才达成的。
遇到卫老将军之後，他没有一刻是为自己活过，一心只想报答老将军的救命之恩，但石崇却总是针对他，老是要和他过不去，这些他都可以隐忍。
但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身边的人，他更害怕他的妞儿会因为知道了他的过往而从此远离他。
「下回别和石崇那人起冲突，他爱说什麽让他说，没关系的。」卫少武打破沉默。
「那只死虫的威名在长安早就传开了。」清清噘起嘴，一脸不屑，「我早就想教训他了。」
「别忘了，他再怎麽像只臭虫，他始终还是当今长公主的驸马。」卫少武握紧手中的摺扇，脸上若无其事的笑道。
「该小心的是你吧！」清清仰头看的卫少武，一脸不以为意，「看起来是你跟他的梁子结的比较大。」
「你不想知道发生什麽事？」他忐忑的试探。
他不敢奢望她知道他的过去，会怎麽看他，但他依然不想对她有所隐瞒。
「若是不想说，就别勉强。」清清摇摇头。
她当然想知道啊！连当今公主都知道的事，为什麽她就不知道。
可是，她要他心甘情愿的说出口，而不是因为她想知道，所以他才要说给她听。
卫少武在心中偷偷的叹了一口气，他不希望他的妞儿因为他而遭受到伤害，但今天和石崇狭路相逢，他早该料想到会有这麽一天。
「我……」
可恶！支支吾吾实在不是大丈夫的作为，这件事情任何人都可以知道，唯独清清，他实在是很在意她的想法，怕她会离他而去。
「都是你啦！害我没有参加女子牵钩。」清清猛然大叫。
她知道他不想开口，既然如此何必勉强呢？倒不如开开心心的再继续逛灯会，以後的事以後再说吧！
卫少武善起慵懒的笑：「没关系，明年我们再来。」
清清皱了皱鼻子，噘嘴道：「谁还要跟你来啊！」
夜里，冷风微吹，人群却丝毫没有减少，清清和卫少武并肩走在街上，身旁的喧闹将他们映衬的更为平静。
一路上，卫少武两眼始终不停的瞅向清清，桃花嘴张了又合，欲言又止。
唉！拖泥带水实在不是大丈夫的行为。
「咦！前面好像有热闹看耶！」清清小手指着前方，一溜烟的跑过去。
卫少武噙着笑，双手负在身後，跟着清清的身影踱了过去。
树上缠满了许多烟花，还有人把烟花架在竹竿上，高高的举起。
更有员外一口气抬出挂满烟花的数十枝竹竿，引起围观的百姓赞叹。
鼓噪的气氛在空气中持续，所有人都期待着烟花点燃的瞬间。
点燃火把的刹那，小孩兴奋的又叫又跳，围观的人瞬间都静下，摒气凝神，欣赏眼前的美景。
蓦地，轰的一声响，绚烂的花火在树上被引燃，将夜空染的五颜六色，清清目不转睛的看着漂亮的烟火，嘴里还不时发出惊叹声，让卫少武看的是心花怒放。
「你看你看，好漂亮喔！」清清高兴的拉着他的衣袖。
他的双眼直直勾着她，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无数的花火。
轰！另一棵树上的花火也被点燃了，绽放出不一样的色彩，围观的人无不拍手叫好。
清清忍不住手舞足蹈，兴奋的大叫。
他看着她嘟嘟嚷嚷的小嘴，竟压抑不下冲动，凑了上去。
「你这家伙……你干嘛？。」清清一把推开他，惊恐的大叫，两手用力的擦着嘴唇。
她怎麽觉得两颊热热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要跳出来了。
卫少武两手一摊，噙着笑看着清清，都怪自己太冲动了，想必妞儿是吓坏了吧！但是滋味甜甜的，还不错！
不过，他的嘴有这麽毒吗？看那妞儿擦的这麽用力，他都心痛了。
「我－－唉呦！」
卫少武被她狠狠的踩上一脚，虽然无关痛痒，但为免佳人气坏身子，他还是很配合的叫了一声。
「你以为你喊痛就没事了吗？」
「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一时冲动，都怪那烟花太迷人啦！
砰！额头的青筋暴起，清清右手戳着卫少武的胸膛，一步一步的逼他後退。
「这叫不是有心的？」那有心的还得了。
「我会负责的。」卫少武的背贴至墙壁，已无路可退。
清清觉得耳边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她转身发现他们俩人已经被包围，所有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清清，你怎麽老是对人家这样。」方才看热闹的人纷纷出声了。
「老头，你再说一句我明天就把你烧饼舖拆了。」清清指着来人大叫。
「我说公子啊！」把整盒胭脂都抹在脸上的李大姊翘臀一扭，轻轻撞了卫少武：「那姑娘不喜欢你，让小女子代替她吧！」
卫少武桃花带笑，打开摺扇巧妙的挡住了李大姊的靠近。
「是啊！谁不知道清清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刁钻。」八大媒婆全涌了出来，围着卫少武，机哩呱拉说个不停。
「臭媒婆，你说谁刁钻啊！」清清器的怒踩媒婆甲一脚。
「好你个纪清清，竟敢踩我。」
「我就是踩你，就是踩你。」清清又多补了两脚。
「看吧！公子，这清清就是这样，您跟我来，要温柔婉约还是小家碧玉，应有尽有。」
媒婆丙丁戊己又开始叽叽喳喳，步步向卫少武逼近，他始终技巧的闪开，她们想伸手去拉卫少武的衣袖，却好像怎麽也拉不到。
「快走吧！」
卫少武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右手拉着还在和媒婆甲缠斗的清清，使出巧劲，一眨眼便旋出人群之外。
「咦！人呢？」李大姐大叫。
「难道会飞不成？」媒婆甲乙丙丁瞪着满天星斗。
＊＊＊
离开了热闹的朱雀大街，依稀还能听见远处的喧闹声，进入坊内，街道巷弄瞬间变得平静许多。
凉风徐吹，满月高挂，应该是非常适合有情人聊心事散步的好时机。
偏偏有人就是不解风情，不识情趣。
「你带我来这什麽鬼地方。」黑灯瞎火的都没人。
该不会……清清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就忍不住两颊生晕。
「不小心的，更何况这儿离我家最近，也最熟。」卫少武说的云淡风轻的，但脸上却挂着充满邪气的笑容。
「你家？」清清惊恐的左顾右盼。
她瞅着他，暗忖，该不会是因为刚刚她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要杀她灭口吧！
是不是老将军的亲生儿子，一点都不重要啊！
她纪清清也没兴趣去说长道短，他大将军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跟她计较这些小事吧！
「嗯！寒舍。」卫少武右手探进怀里。
「你、你想干嘛？」清清目不转睛的看着卫少武的动作。
在卫少武从怀中探出钥匙的刹那，清清大呼一口气。
吓死了，她还以为他会摸出一把匕首，然後送她去和爹娘一家人团聚。
「你也累了吧！」这妞儿的脸色怎麽这麽难看，一定是累坏了。
藉着月光，清清看着眼前气派的建筑，忍不住发出赞叹：「王公贵族就是和寻常百姓家不一样。」
「隔壁住谁啊？」竟然装潢的比将军府还气派。
「景王。」卫少武耸耸肩。
清清看着仅有一墙之隔的景王府，没想到这两人住的如此近，难怪谣言甚嚣尘上。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身形刚毅，怎麽看都不像是有龙阳之癖的嗜好。
尤其是在发生了刚刚的事情之後，她更加怀疑谣言的由来。
「他不在府邸？」
「今日皇上设家宴，他是王爷自然是得去了。」
那小子不喜欢热闹，再加上有些人总是看他不顺眼，他也不善交际，现在应该回到府邸了。
「你问那小子做什麽？」他从小就喝醋长大的，不能容忍他的女人问别的男人，甚至连想都不行。
「我好奇啊！」清清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对我怎麽就不好奇？」竟然对别的男人好奇。
「谁要好奇你啦！」清清双颊微热，撇开卫少武的注视。
「进来吧！起风了。」卫少武在心里嘟嘟嚷嚷，不开心的打开大门，领着清清往後花园走。
「怎麽都没人啊？」这些大官的府上，不应该都会有许多仆役的吗？
「我让他们都去赏灯了。」
原本郑大福还死活不肯离开，哭哭啼啼的，活像是被赶出府一样，要不是他说他想和某人好好培养感情，郑大福大概还会想办法黏住他吧！
「你该不会以为今天元宵，所以不用点灯吧！你难道想靠着那些火树银花来照亮你府邸啊！」只能靠着微弱月光来欣赏大官的宅底，真不过瘾。
「大概是下人们出门前把灯都灭了吧！」
不消说，这一定是福伯的主意。
真是的，把他卫少武都当成什麽人了，他可是长安城的好儿郎，光明磊落的君子耶！
清清一脸讶异指着围墙：「你这面墙怎麽破一个洞啊？」都可以看到隔壁的动静了。
卫少武看了那面墙一眼，随即笑道：「上回李影那家伙撞坏的，到现在都不帮我修好。」
撞坏的？清清皱眉看着那堵说厚不厚说薄不薄的墙，
该不会是景王发现这家伙另有新欢，所以一气之下连门也忘了走，直接破墙而出吧！
「当日他为了躲避纠缠不休的媒婆，就直接破墙而入，逃到我这里来了。」他撩袍坐上石椅，替她满上一杯茶。
事实上是他将军府年久失修，墙砖的剥落的差不多了，只要稍一使劲，墙会立刻化为乌有。
反正钱财乃身外之物，他甚少在长安，将军府平时也不会有什麽人来访，只要大门气派就好了。
别让人觉得他将军府寒酸，让皇上挂不住面子就够了。
「整个长安谁不知道景王和你的关系，谁还敢上门说媒啊！」清清一口将茶饮尽。
「你也是这麽想的？」难怪她对他老是有一层隔阂。
「事情总不会空穴来风吧！」清清将杯子推回卫少武面前。
「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好儿郎，正常的男人耶！」他刻意强调正常二字。
清清一脸鄙夷的望向卫少武，那表情好像在说，你若是正常，那全长安就没有男人正常了。
卫少武回以清清迷蒙的眼神，折扇无意的晃过嘴边，她忽然一震，想起方才灯会的情景。
难道市井传闻都是假的？
「咳……」清清努力让自己平静，「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解释？」
「不解释也省得麻烦，媒婆自然也不会上门。」谁敢将女儿嫁给有断袖之癖的男子。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兄弟，多少女人想嫁入王府，景王老兄又是个玉树临风、潇洒自如的男子，多少女人趋之若鹜，但偏偏他就是无动於衷。
甚至连皇上都要怀疑他这个好兄弟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了。
而皇后为了控制诸王，便将自己训练的亲信以及亲戚安排嫁入王府，而景王正是她最头痛的人物，要是连李影都在武后的掌握之中，大唐天下怕是撑不久了。
「所以你不喜欢阿齐罗？」
「谁喜欢那个阿齐。」卫少武将眼前的杯子满上。
阿齐！他干嘛喜欢阿齐，男人为什麽会喜欢男人？这不是很奇怪吗？
明白了他还是喜欢女人之後，清清心里像是有颗大石放下了，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愉悦。
卫少武看着清清不假掩饰的情绪，忍不住心情大好，笑着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後，一口饮尽。
现在解释清楚了，就剩下那个阿齐了。只要把他解决了，嘿嘿嘿！这妞儿就是他的了。
「喂！那边怎麽会有声音？」清清指着假山道。
清清吓的躲在卫少武身後，双眼瞪大死盯着假山，一刻也不敢眨。
「武儿，怎麽不点灯呢？」一抹黑影提着灯笼从假山旁缓缓走出。
「娘。」卫少武恭敬的唤了唤来人，「孩儿以为您也出门赏灯了。」
「年纪大了，腿脚不行了。」卫少夫人在看见清清的刹那，笑了出来，「有姑娘在啊？」
他这孩子想来是开窍了，老是和景王在一块儿，都让人误会了，连她这个做娘的有时候都会产生儿子喜欢男人的错觉。
幸好，郑大福要她别担心，直说少爷很快就会带回好消息了，要她放宽心。
真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早来临啊！
「她是孩儿的朋友。」卫少武朝为老夫人挤了挤眼。
「武儿的朋友啊！」卫老夫人走近清清，笑道，「我们家就只有景王回来过，更别说姑娘家了。」
「夫人好。」清清从卫少武的身後走出，朝卫老夫人甜美的一笑。
「好好好。」卫老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对清清是满意极了。
这姑娘她听郑大福提起过，想不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如此的秀外慧中，落落大方。
「娘，清清还带了您最爱吃的糕点。」卫少武将桌上的糕点双手奉上。
「纪清清。」卫老夫人反覆念着，一瞬，她似乎记起了什麽事，双手握着清清，两眼却带笑的看着卫少武，「清清这名字起的好啊！人也长得灵气。」
「谢老夫人夸奖。」清清被称赞的反而有点害羞了。
「我们武儿没欺负你吧！」
清清又想起方才赏烟花时的画面，忍不住两颊生晕。
现在还是冬天，明明吹着夜风呢！怎麽就热成了这样。
「他老是欺负我。」恶人先告状。
「喔！怎麽欺负你了？」
卫少武看着娘亲投来的眼神，急忙喊冤：「娘，这都是误会、误会。」
清清朝卫少武俏皮吐了舌头，後者打开折扇，笑着摇头。
卫老夫人毕竟也年轻过，看见眼前二人的互动，也就明白在心里了，年轻人的事，还是年轻人自个儿处理就好。
「你这绣工挺好的。」卫老夫人仔细端详清清身上的绣花。
粉紫色纱裙点缀朵朵红花，陪衬几只蝴蝶，纱裙一摆动，便犹如蝴蝶飞舞一般，栩栩如生。
「清清家里是开衣肆的。」某人深怕被忽略，急忙出声。
「老夫人也喜欢吗？」清清拉起衣袖道。
「嗯！年轻时我也喜欢在衣服上绣些花样，现下年纪大了，眼睛不中用了。」卫老夫人叹道。
「夫人千万别这麽说。」清清握紧卫老夫人双手，笑道，「最近流行新花样，绣法简单，但样式挺美的，许多姑娘大婶们都在学呢！」
「是吗？那可要教教我了。」
「哈楸！」清清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失礼了，我这鼻子天气一冷就不听使唤。」
「不打紧的，是我们怠慢了客人。」卫少夫人笑着摇头：「天气冷，咱们进屋说吧！」
「对！进屋说。」卫少武说完举步要走。
眼前一老一少根本就把他一个大男人都成空气，聊得这麽开心，害他想插个话，都找不到缝隙。
等一会儿进屋，他一定要把他的妞儿紧紧的揣在身边。
「我们女人家说心事，你大男人的参和什麽。」
卫老夫人说完便拉着清清往屋内走，後者扭头朝卫少武俏皮的做了鬼脸。
「我……」
呜呜呜！那是他的妞儿啊！
看着娘亲拉着清清一路上有说有笑，根本就像一对母女。
一阵冷风忽然吹来，卫少武幽幽的叹了口气。
娘，我也好冷啊！
＊＊＊
今天，他终於见到他朝思暮想的阿齐了。
照惯例，他穿着清清新制的男衫站在门边努力卖笑，闪神却老是飘向在里头算帐的阿齐。
「你这帐也记得太乱了吧！」阿齐左手撑着青筋爆出的额头。
实在是无法想像，有人可以把帐记得一塌糊涂的，谁看的懂啊！有记等於没记。
「谁叫你现在才回来。」清清双手环胸，一脸理所当然，「再说了，记帐本来就是你份内的事。」
「那你也不能胡乱的在帐本上画图吧！」
真不知道这店铺是谁家的，老板都不紧张了，他这伙计替她紧张干嘛！？
今天真累，除了要将乱七八糟的帐重算之外，还要承受门口那男人的眼角余光。
「我不管了，我先去收帐。」这阿齐有时候真的比女人还会念叨，再不快走，她的耳朵就要长茧了，清清说完便一溜烟的跑出去。
「你喜欢那女人吧！」阿齐看着清清离去的身影道。
卫少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他从没想过，阿齐会问的这麽直接。
「公平竞争。」卫少武打开折扇，慵懒的倚在门板上。
这下换阿齐傻了，什麽公平竞争？
「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那女人吧！」阿齐差点失声大叫。
「难道我误会了？」卫少武纳闷的看着阿齐异常激动的神情。
「那女人我避之唯恐不及了。」阿齐奋力的否认。
「所以，你不会跟我抢了？」卫少武不放心的再问。
「当然。」阿齐答得爽快，「我看那女人对你也多少是有那心思的。」
天晓得，他多想逃离那女人的魔掌，眼下有机会还不趁机顺水推舟，让自己早日脱离苦海。
「当真？」卫少武潇洒的阖上折扇。
看着眼前叱吒风云，受万人景仰的左领军将军，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下半辈子惨了。
不过，他倒是要解脱了，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像他对阿雪一样，都是心甘情愿的。
只要这女人嫁出去，他也算是对纪老爷子和他爹有了交代，他和阿雪就能成亲了。
至於受苦的男人，那可就不再他的管辖之内了，想到即将要解脱，阿齐就忍不住想要大声狂笑啊！
卫少武看见有人站在衣肆门口，便露出招牌笑容：「姑娘，买衣服吗？」
「和清清在一起的公子？」阿雪仰头看着卫少武，声音软软甜甜，很是好听。
卫少武点点头，笑道：「姑娘好记性。」
「我来找清清和阿齐的。」阿雪天真的双眼环顾衣肆，眸光停在埋首算帐的阿齐身上。
「阿雪，你怎麽来了？」阿齐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把头从帐本中抬起，赶紧放下帐本迎向阿雪。
「爹爹带我来看货，我偷溜出来的。」阿雪笑的连眼睛都弯了。
「什麽！」阿齐激动的拉起阿雪的衣袖，作势要走。
阿雪趁着未来老丈人的不注意，溜了出来找他，这要是被老丈人发现了，他和阿雪又不知道要起什麽波折了。
「阿雪！？」清清从外头回来正好撞见阿齐拉着阿雪，神色紧张。
「你回来的正好，我送阿雪去他爹那儿。」
「人家阿雪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样送人家回去？」清清拉起阿雪的衣袖，要往屋内走。
「你别胡闹了。」阿齐拍开清清的手，向阿雪柔声道，「阿雪乖，我们去找你爹爹玩好不好？」
阿雪不知道为什麽自己的爹为什麽从不给阿齐好脸色看，但她又很希望阿齐和爹能够和平相处，所以一听见阿齐要带她和爹一起去玩，便忍不住拍手道好。
「那我们快走。」阿雪像个孩子般催促着阿齐，生怕他会反悔。
「阿雪，下次我去找你玩。」清清开心的看着阿雪。
「好啊！」阿雪回头笑道，「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捉鱼。」
四个人？
难道……清清双颊绯红，抬眼望向门边，却看见卫少武开心的向阿雪挥手道别。
阿雪什麽时候和这家伙这麽熟稔了？
还是这家伙拿了什麽法宝收服了阿雪？让阿雪这麽快就接受了陌生的他？
「那个阿齐对阿雪姑娘真是一片真心啊！」任谁都看得出来阿雪异於常人，可是阿齐仍然对她呵护倍至。
「我们三人从小玩到大，就在阿雪十三岁那年，我们一起去湖上捉鱼。」清清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起下巴道，「後来，阿雪不小心掉进结冰的湖里，阿齐拼了命的去救她，好不容易救上岸，阿雪却高烧不退，整整烧了十多天。」
「後来呢？」卫少武落坐在清清身边。
「好不容易阿雪醒了，但脑子却烧坏了。」清清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阿雪的爹气到把我和阿齐轰出来，那时还下着大雪，是阿齐跪在门口三天三夜，并且保证会取阿雪为妻，照顾她一生一世。」
所以才有了後来的单数双数天之分，阿齐疲於奔命，一方面他始终是纪家的人，深受纪老爷临终所托照顾清清。
另一方面，他早已将阿雪深植在心中，虽然未来丈人百般刁难，但他从未埋怨，他相信，总有一天阿雪爹会释怀的。
卫少武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想不到这外表阴柔的男人竟有铁一般的意志，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不惜牺牲一切。
那他自己呢？什麽时候才有勇气对清清坦白过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