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客人只有零星几人时，我站在靠近玻璃窗的桌边擦拭餐具，看着泳客们以各种方式来回游着。
站在我身边也擦拭着餐具的叶清突然开口︰「游了好久。」视线也跟我一样朝着游泳池。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朝他那望过去，看到穿黑色泳衣的泳客才会意。
做完工作的同事走到我们身边来拉开椅子，瘫坐下去，咕哝着︰「真无聊。」
「每到这种时间不是都这样吗？」叶清擦拭着叉子，擦完後放进盒子里，说话时头也没抬，垂着眼看叉子，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听说你之後要换别的时段？」我看他视线也不由自主的转向泳池，突然想到叔叔之前说有位同事要换上班时段，於是问他。
听闻後，他转回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啊，之後要开始补习了，被我妈威胁的。」
「那之後就见不到你了？」叶清看向他。
「还不确定，正确时间还要再跟老板商量，不过平日的确是见不到了。」他说，突然又叹了口气，抱怨道︰「其他工作时段的人根本没见过，刚开始一定很无聊。」
「以你的个性很快就能混熟了，」我拍拍他肩膀，「叔叔说过这里的服务生男生居多。」
「都是男的多无聊。」他更加哀怨，瞥了我一眼，「我又不像蓝亿你人见人爱，男女通吃。」
我笑了一声，没打算回应。
翌日上学在公车上遇见了王心依。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抬首看到我，露出微笑，「又遇到了。要坐这里吗？」她拍了一下自己身旁的位置。
「好，谢谢。」我点了下头，在她身边坐下。
她看着窗外一段时间後，突然开口︰「其实我不太懂，为什麽你会跟何景明那麽好？」
我转头看她，她皱着眉头，没有等我回应，继续说︰「从高一就常常看到你们在一起，可是，你们其实……感觉不该是一起的人。」
从她眼睛里又看到那天的波澜，我沉默了一下，抚着书包的带子，简单回应︰「我跟他国中就认识了，其实没有所谓一起不一起。」
「何景明……」她轻声说，微微垂下头，眼睛眨动着，终究没有把话说完，摇了摇头说「没什麽」，视线飘向窗外。
我看了她一会，转回头看前方的椅背。
「……现在颁发演讲比赛，第一名三年七班陈心亚、第二名三年一班李霆、第三名二年八班王晓思……」
升旗时的颁奖时刻总是让人感到不耐，我无聊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何景明，他藉着他前方体积比较大的同学遮掩，低头按着手机。
「……作文比赛第一名二年八班刘苑、第二名三年六班陈伟烨、第三名三年六班许姿婷……」
「欸，蓝亿。」坐我另一边的王晋豪突然低声唤了我。
我正要回应，却感觉到另一边有人压向我，转头一看发现何景明身体倾向我，靠着我昂首张望着前方。我莫明奇妙的看着他，他没注意到我，视线锁定前方，不久後蹙眉，瘪嘴又坐回去，低下头继续按手机。
「……蓝亿，发呆喔？」耳边传来王晋豪音量加大的声音，我才转过头。
解散後，在人群中看到了王心依，隔了一段距离，她先是对我微笑之後就换了张脸，怒目瞪向何景明。何景明只是无所谓的耸肩，无声对她说了什麽，王心依看到後摇摇头表示不懂就转身离开了。
何景明瞥向我，「我今天早上看到你跟王心依一起进校门喔。」
「刚好在公车上遇到。」
「也是，毕竟你根本就不敢跟女生太亲近吧。」何景明低声说。
何景明的表情很认真。我知道他的意思，他的确很清楚我的情况，我无从反驳，所以只是沉默。那个时候，有很多次都是靠何景明我才能稍微喘过气。
小雨曾说过，她最讨厌何景明这种人了。
「但你这样不行啊，蓝亿，都过多久了。」何景明蹙眉搔着头发，「难道你这一辈子都要为她而活吗？就连她人不在这里，你都还要这样战战兢兢的，她真的太恐怖了。」
「总会有解决的一天的。」我低声说。前阵子，爸告诉我伯父来电说小雨已经好很多了，只好小雨好了，这一切，也就好了。
我也再也不会看到，那道深红的伤疤。
晚上我作了个梦，梦到第一次见到小雨时，她脸上漾着单纯笑容的样子，细瘦的手臂上还没有那条深红的时候。
月考结束後，整个高二就开始进入为露营而准备的气氛中。只要经过空旷的地方经常可以看到有班级在练习晚会的表演，放学时也会有班级在司令台前练习。
「跟女中那边谈得怎麽样？」我靠在五班的窗台上，看着正对面的人家二楼，阳光正对着洒下来，刺的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不知道，你去八班问杨其煜吧。」小苏跳上窗台，抹着脖子上的汗，懒散的说。
「那我先去八班吧。」我拍了拍他的腿然後往八班走去。
我站在八班门口，刚好出来认识的人，见到我有些惊讶，「嘿，蓝亿！找谁吗？」
「嗯，帮我叫其煜。」
「嘿，蓝亿。」听到声音我转过头，是认识的朋友走过。
我微笑对他举起一只手，正转回头时看到九班前面楼梯口边何景明倚着栏杆，身前站着王心依。何景明和王心依像是在争执什麽，表情很无奈，视线不时往一旁飘，但没看到我。
王心依背对我，也往旁看了一眼，又转回何景明。何景明表情不悦的别开头，又转头对王心依说了什麽，视线又像之前那样往旁瞄一眼，就旋身走向楼梯了。王心依站在原地一会才走进九班。
我回头时刚好其煜从教室里走出来，看到我微笑，「蓝亿，怎麽了吗？」
「想问你跟女中那边谈的怎麽样。」
「哦，差不多了啊。」他点着头。
「好，那我先上楼了，练团时再聊。」我拍了他一下後往旁走。
经过九班时，我往教室内看了一眼，王心依刚好就坐在窗户边，她男朋友站在她前面，两个人说着话。
我也认识王心依的男朋友，虽然不熟稔，但大概知道是个性格不错的男生，所以心中泛起了一股不知为谁而可惜的心情。不过，人的心，本来就是无法控制的。
如果可以控制，就没有那麽多遗憾发生了。
露营那天早上，所有的高二生都换上迷彩服，聚集在司令台前。何景明从刚刚开始就心不在焉，周遭有人要找他都没及时反应，我观察他一会才发现他视线一直固定在左前方，那理是九班的位置。
出发前我注意到九班那个方向的班级中有个身穿制服的女生站起来，在一群迷彩服中显得有些突兀，她先是绕到九班後面跟九班班导说话，就离开人群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长发微微飞扬，脑中忽然模模糊糊的浮现一些印象。
还没想到时，小雨在我面前奔跑，长发飘散着的身影却突然又撞进来，我感到刺眼的紧闭上眼。
所有班级都上车完毕後，游览车开始一辆一辆驶出校门，何景明位置靠窗，视线一直向着外面，经过穿廊前时看见校长站在那儿向我们挥手，班上同学也兴奋的隔着玻璃窗挥手喊叫。
校长身边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女生。其中一个似乎是刚才走出人群的女生，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太清楚她的脸，只看到一直在她身後被风撩拨的长发。
心里又模模糊糊翻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