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期天的午餐时间，学区附近的汉堡王照旧是人潮满满，其中更不乏国、高中生相约在此K书，点份套餐，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在二楼靠近楼梯转角处的某一桌正是这般场景。
「阿豪，谢啦！还好有你帮我影印阿晋的数学笔记，不然我的数学可就惨上加惨了。」李兆亭感激地对老同学笑笑，然後继续埋头奋斗。
「我跟你的交情又不是一、两天的事，谢什麽谢？小事一桩啦！」吕柏豪一边吸着可乐一边说，「不过，这份笔记其实是班长叫我带给你的喔。」
「咦？是吗？」李兆亭有些讶异，但手中依旧运笔如飞。
「对啊，我跟他说你这几天放学後都要回家照顾生病的小志和小勤，所以没时间来晚自习，他知道之後的隔天，就把他以前的笔记全都影印一份，要我转交给你。」
「那我真要好好谢谢他才行。阿晋他人真的很好……」李兆亭心头一暖，由衷地说道。
「你这样讲也是啦，这学期跟他相处到现在，我是有发现他这人就是外冷内热，对自己人还是很热心的，简单说就是闷骚啦。」吕柏豪边说边塞了根薯条到嘴巴里，口齿不清地说：「不过，他最近好像交女朋友了耶。」
「是喔？」李兆亭淡淡地应了声，并未表现出惊讶或意外的神情。
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身影，就是那天在钱柜看见的那个漂亮女孩子，阿晋在她面前难得腼腆地微微脸红，甚至还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阿豪口中的「女朋友」应该就是那个一女中的女生吧，她猜。
「阿亭，你怎麽一点也不好奇的样子？」
「那是阿晋的私事吧，我是尊重他的隐私。」
「可我们不是朋友吗？是朋友就该表示一下关心吧。」
正巧笔记抄写到告一段落，李兆亭搁下笔，阖上活页簿，摇头笑笑，「就怕你的关心过多，只会让人家觉得尴尬。再说，搞不好阿晋只是觉得这事八字还没一撇，等有把握了就会主动跟我们说，你这麽急着八卦他做什麽？」
「唉唷，话也不是这样讲的嘛……」
吕柏豪还想申辩些什麽，一阵脚步声从他背对着的楼梯处传来。从李兆亭的视角看过去，正好可以瞧见来者何人。
「没想到人居然这麽多……」端着放有两份套餐餐盘的胡恩晋，一踏上二楼，粗略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很遗憾地发觉他们显然来得太晚了，此时二楼的座位早已被其他客人占满了。
「如果这里没位置就算了，我们就去楼下坐靠窗的高脚椅吧。」王婉婷其实也不是很介意非得在二楼用餐不可。
「我想那两、三个空位应该也被坐走了，刚刚我们後头还排了好多人呢。」
嗯？怪了，怎麽来汉堡王吃个速食也会听见班长的魔音啊？吕柏豪带着几分纳闷朝声源转过身去。而这一看，差点害他让口中的可乐呛到大咳！
「哇哩咧……班长！你怎麽也在这里？」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他根本没想太多，当下就冲着对方惊呼出声。
等他招手喊完之後，这才注意到胡恩晋背後还站着一位个头娇小、长相清秀可人的女孩子。
「吕柏豪，汉堡王是你家开的吗？我为什麽不能来？」胡恩晋立即回以颜色，心里想的却是：这下可好，竟然和他撞个正着，明天到学校这家伙可有的说了。
下一秒，班长、约会、女孩子，这三个词汇总算在他慢半拍的脑中连成一线，当下令他不禁瞠目结舌起来，「呃……班长，那个……她……你……」
唉……他这少根筋的个性到底什麽时候才会有点长进呢？李兆亭默默地为脑子缺条神经的老朋友悲戚了一下，索性也抬起手对满额黑线的班长挥了挥。
「阿晋，我们这张四人桌还有两个空位，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跟那位同学就过来跟我们一起坐吧。」说完，李兆亭也将自己的数学笔记和铅笔盒等物品收进背包里，挪出一半桌面空位给他们用。
「婉婷，他们是我学校同学，你OK吗？」虽然胡恩晋觉得能够并桌是再好不过的主意，但还是要顾及女伴的想法。
「当然OK呀，而且还能够顺便认识你的朋友，不是很好吗？」王婉婷落落大方地点头微笑道。
入座後，经胡恩晋为彼此简单介绍了下，这才渐渐聊了开来。
而聊得愈久，李兆亭和吕柏豪也愈确定，胡恩晋对王婉婷绝对抱着非常「不一样」的想法。
因为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追逐着对方的一颦一笑，一旦他想加以掩饰，不是差点碰翻可乐，就是拿错其他人的薯条，种种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笨拙，只是让他的意图显得欲盖弥彰。
「我说班长，你真的运气很好耶！光是小学同班同学就这麽优，难怪我们学校那麽多女生你都看不上眼。现在我终於可以理解是为什麽了。」吕柏豪刻意大敲边鼓。
「你别乱说话。」胡恩晋警告性地在桌面下踢了他一脚，第一次和王婉婷约出来吃东西，他可不想因为同班同学的白目发言害她感到尴尬。「功课和社团就花去我大半时间，再加上指考快到了，我也没那心情。」
啧啧，好个官腔！没心情？那你跟正妹两人单独相约跑来汉堡王，又没带半本教科书，是怎样？吕柏豪暗哼，自己可没那麽好打发。
「是这样吗？啊之前是谁说过他每一科都复习了三遍以上？还有，我记得你不是说过，你们校刊社上个月才办好社团干部交接？你这前社长早就退役了吧。」这回吕柏豪倒是头脑灵光地反驳，然後相当满意地瞧着班长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
李兆亭很想笑，但为了替胡恩晋在心仪的女孩面前保留点形象，还是善良地不跟着吕柏豪起哄，转而问王婉婷：「婉婷，你跟阿晋从小学毕业以後就没再联络了喔？」
「嗯，还真的一次都没有，我也觉得很可惜。」王婉婷点头回应，「要不是上礼拜我被班上同学拉着去唱KTV，也不会意外地和小狐狸再度聚首。」
「小、狐、狸？」李兆亭和吕柏豪闻言一愣，随即他俩的视线很有默契地扫向胡恩晋，不敢相信的眼神很明显是在问他：这个纯真指数破表的绰号是怎麽回事？
这下子，胡恩晋面颊上的红已经从虾壳红进阶到苹果红了。
「对呀，以前念小学的时候，我们班都是这样叫他的，一方面是和恩晋的姓氏谐音，另一方面，你们难道不觉得以他的聪明慧黠，这个绰号其实很适合他吗？」王婉婷像是浑然未觉身旁男孩的窘态，十分坦然地向两人说明。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升国中以後就没有人再这样叫我。」天啊！陈年底牌就这样被掀出来，好丢脸！胡恩晋连忙一语带过，口乾舌燥的他连忙抓起可乐罐了一大口。
然而，王婉婷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中止这个话题，她接下来的一席话，又让三人俱是怔然──
「但我还是想喊你小狐狸，可以吗？因为在小学那六年的宝贵光阴里，你是我记忆中最闪亮的那一块，直至今日依旧未变。而我以後也不想忘记。」王婉婷凝视着他，笑漾出甜甜的酒窝。
「……阿亭，我刚刚是不是听见某人『疑似』被告白了？」好一会儿，吕柏豪回过神来，立刻用手肘撞了下李兆亭，明知故问。
「嘘！这种事我们心知肚明就好，不用讲出来。」李兆亭强忍住笑意，也故作正经地提醒友伴。
而胡恩晋呢，他早已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了，异常欢喜的情绪敲击着他的胸口，心脏雀跃得隐隐作痛。终於，苹果红蜕转成番茄红。
「哈，那还有什麽好说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吕柏豪开始鼓噪着闹人。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我想这是个再合理不过的建议。」而李兆亭也罕见地没有阻止他，默许他的行径。
「拜托你们两个别闹了啦！」胡恩晋以手支额，深深被他们俩打败了。
「小狐狸既然驯服了小公主，还有什麽好犹豫的？是男人就要负责啊！」吕柏豪不懂他究竟在闭俗什麽，更加用力地凑合他们。
「是呀，小狐狸，小公主好不容易寻回了你，你忍心让她失望吗？」同样是女生──虽然是从外型、个性到气质都极不相同的女生──李兆亭感觉得出来王婉婷对他的「执着」，那是身为普通朋友的她所未具备的。因此，她很乐意推他一把。
「这……可是……」胡恩晋望向语出惊人的王婉婷，他真的猜不出她此刻究竟有何想法。如果能够顺利和她交往，他当然想！事实上，他想了都不知道有多久了！只不过，她真的……愿意吗？跟他……
「可是，『小狐狸』只能是我专用的昵称唷！」王婉婷笑容可掬地接话道，与此同时，进一步主动伸手握住了他放在桌面下的那只手。「对我来说，恩晋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所以请你们把这项专利让给我。我希望……」说着，她转回目光，定定地迎视着胡恩晋的眼神，「我在你心里，也是这样。」
蓦然间，胡恩晋觉得自己陷入呼吸困难，空气中的氧气彷佛让她的甜笑燃烧殆尽，他一小口也吸不到。
连带地，他的心跳也快得近乎暴动，好像随时会跳出自律神经的控制范围。什麽叫作怦然心动，他终於感受到了。
「哇哦哦哦……靠！好闪啊──怎麽办？我眼睛突然看不见了！阿亭，我瞎了啦！」吕柏豪说着说着，乾脆起哄着闭起眼睛，做出盲人伸手摸索貌。
「哈哈哈，你放心，就算你被闪瞎了，也有我背你回家。」李兆亭终於忍不住跟着朗笑起来。
此时此刻，胡恩晋压根已经不在意他们拿自己开玩笑瞎扯了，只知道与自己十指互扣的那只纤白小手，传来一道温暖的热流，让他不想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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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ryChristmastoeveryfrien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