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樱从没那麽紧张过，他和海棠并肩着走，浑身紧绷。他偷瞄她好几眼，偶尔发
现自己走太快了，就放慢速度，回到她身边。
第一次品嚐到爱情的大男孩紧张又忐忑，含羞带怯，焦虑和甜蜜两股钮索同时缠
绕他心头，绞得他喉根泛出酸酸甜甜的滋味。
然而晚樱不喝饮料。当他们走入附近的商圈後，晚樱才发现到这点为难处，他停
在一个十字巷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走，平常他根本没在注意哪里有茶摊或咖啡店。
总不能带她去便利商店吧？晚樱困窘地想，附近来来往往的都是放学後的高中生
，三五成群的一起买晚餐，准备带去补习班上课。他刹那间感到有点迷离，明明是如
此熟悉的景象，怎麽今天他却觉自己像个异乡人闯了进来，格格不入。
「嗳！」
一声着力的呼喊。
晚樱愣了下，回头看声音来源。海棠仰头看他，脸上带着困惑，她皱眉指了指耳
朵，晚樱发现了，连忙尴尬地将一直戴着的耳机取下。
海棠说不定叫了他很多次了，她现在一定觉得他很不礼貌吧，真糗。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我戴着耳机……」
晚樱笨拙地将全罩式耳机塞进书包，「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很多次了？你可以拉我
一下，我平常戴耳机习惯了，没有注意到，对不起啦。」他紧张地继续解释，却觉得
越说越糟，浑身发麻的感觉又出现了，正不知道该怎麽办之际海棠却笑了出来。
那笑声好轻，温柔的，带点羞涩，还有和他一样的微微的尴尬。
「没事啦！」海棠笑得灿烂，晚樱看见她眼神底柔软的温柔，就埋在那无神混沌
的下面，像邻星的波光。他看着她走到他旁边，张望了下路口。
「你想找哪家喝？看你发呆那麽久。」
「啊？嗯、那就那边那家好了。」
晚樱随手朝左边的巷子一指。
「喔，西斯吗？」海棠不经意地说，晚樱在内心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他率先往
前走，不愿让海棠感觉他木讷被动。
「嗯……晚樱？」
晚樱尽量忽视满街此起彼落的心跳声，他按捺着肚里的空虚，试图专注在海棠身
上。
「我可以问，为什麽你老是戴着耳机吗？」
「喔！」晚樱抠了抠脸颊，抿唇思考，「嗯，也没什麽原因啦，就是通勤时间很
长、很无聊啊，我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尤其有时候有人在旁边大声交谈嬉闹整个让我
受不了……」「我也是欸！讲话内容很无聊的时候就会让我很不耐烦！」晚樱朝海棠
抛个「对吧！」的眼神，两人心里的笑意变得更深。「那、那你都听什麽歌啊？」
海棠停在西斯咖啡店面前，晚樱本来还走过头，又用倒退的方式回来，和她一同进
去。
「嗯……我最喜欢Europe和MarilynManson，你有听过吗？」
「只听过欧洲，後面那个是谁啊？可以介绍给我听吗？」
海棠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将书包放到隔壁座位上，单手撑脸。
「好啊，我转几首给你听听看，可是玛莉莲很吵喔！听不习惯就拿下来，不要勉
强喔。」晚樱连忙又把耳机和随身听拿出来，兴奋地递给海棠。
「这首这首，你听听看，这是他少见的抒情作品，口味没那麽重。啊，这耳机音
质超好的喔！」海棠双手套上耳机，晚樱又朝她伸手，拂到她耳畔，苍白修长的手指
摸向耳罩的边缘，她听见他说：「对不起，我帮你调小声一点……」海棠紧张地低下
头，有点羞怯。
开头是协和缓慢的吉他声，像普通的大众抒情歌，然而Marilyn一开口，海棠心
头微微惊艳，那是沙哑又沉重的低沉嗓音，像来自地狱深处那样回荡出来，直接荡进
人们的心里。尽管这首曲风那样温柔而悲伤，却依旧撼荡着听者的心脏，海棠的眼神
越来越沉，呼吸深了起来，听见副歌时，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跟着歌手唱歌的顿点和
节奏跳动。
这是一个能操控人心跳的嗓音。
她抬眼看晚樱，眼神有说不出的惊喜和沉醉，晚樱看着她，笑意好温柔。
她沉醉在音乐里，而他沉醉在她。
晚樱听着她的心跳声，像在听一首歌。这首歌缓慢而微弱，将断要断似的，就像
她的人一样，有种懒散和倾似厌世的宁静，跳不跳都无所谓。
是个没什麽生命力的心跳啊！
所以他用不着对她产生焦虑、产生慾望；海棠的憔悴和病弱依旧，这样的病态虽
然损了她一半的青春容颜，让她看起来无精打采又倾颓，但晚樱却觉得她的惨白好美
。好感激她是这样一个女子，她的病态让他没办法对她产生破坏和饥饿的慾望，只想
好好珍惜她、亲近她，这种本该有阶级性的关系可以像这样平等共处，相处得如此宁
静、理所当然，晚樱心头一热，热血汩涌，内心好感动好感动。
他慢慢伸手，又慢慢挪下海棠的耳罩。
海棠睁睁看他。
「我以後可以常常见到你吗。」
晚樱吞了口沫，眼神深邃地注入了重量，他坚定地看她，语气低沉，男子气概忽
然涌现，温柔沉密地不容违抗。
海棠被他狩猎追索的眼神看得有点闪躲，又低了低头，烙着眼圈的眼皮都泛起微
微的粉红色。
最後她抬起脸来，向晚樱含羞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