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夏辰绍也不掩饰了,他深吸一口气沉淀心绪,直接说道:「不瞒你说,我的记忆早在几个月前因元神受损而忘却了许多事情,呵……甚至连师父我也不记得了。」见悠清锐利且带着嗜杀的眼神扫过,夏辰绍反常地不带恐惧,只是幽幽一叹。「虽然我不记得师父,可是师父记得我,并且让我知道了他的存在。」
「所以你本来就忘了这些事情……」悠清当下敛了杀意,叹道:「那问你也没什麽用了。」
「不知大王这话有何意思?你在玉佩的回忆中看见了什麽?」
「看见了过去,尚年轻的我,看见了轩辕铭和……他。」悠清眼眶突然渗出了湿润,他嚅唇许久似在隐忍什麽,後颓丧地垂下双肩,叹道:「在玉佩里,我听不见他的名字,那名字好似让人抹去一般,合该存在的却记不起来,不……不只在玉佩里,甚至在我的记忆中。」
悠清缓缓抬首,语带怅然地轻声道:「夏公子,若有个人与你相处数万年之久,甚至时常与你玩闹在一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样的好朋友你会忘记他吗?」
夏辰绍闻言一愣,忽然明白了什麽,他唇半启,像要说什麽却未说出口,最後阖上,摇首。
「是吧,正常人是不会忘记的,可是我却忘了,一直到现在我仍记不得他的名字,脑中虽然有个雏形,却忘了与他过去所发生的事情,老实说原本我不在意这些,若不是阴错阳差下,让我见着了玉佩的回忆,我也不会知道我竟忘了这麽重要的事情,甚至还搞错了,好多我与他的过往,却记成我与别人的事情。」
夏辰绍静静地凝视着他,想开口说些什麽,可看他绯红的眸子里淬了淡淡的痛苦,不禁阖上唇,静默。
悠清脑中的记忆,像是揉碎在往昔的世界中,他弯身想拾掇起,一握却如烟霭自他指缝中消散,耳边回绕的是孰悉又陌生的笑声,然,逐渐崩碎的画面,才令他回过了神。
「你说的朋友是月帝吧?」夏辰绍静默一阵子才道。
「嗯……其实适才你说轩辕铭魂魄飞散,不记得自己是轩辕铭时,我心里就觉得事情十分诡谲,是怎样的事情导致我记忆消逝,轩辕铭灵体破碎?」悠清突然自怀中掏出一只扳指,金橙色的琥珀扳指,通体光素,纹饰精致。
「我们虽然不记得事情的发生,可是这些物品却记得,我不知道除了古泉之外,还有谁会施术,让他人进入宝物的回忆中,可是我需要试试。」
「这扳指是……」
「是轩辕铭的。」悠清拧眉看了他一眼。「虽然现在轩辕铭失去记忆,可是我希望能与他在见上一面,知道他安然无事便好,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闻言,夏辰绍脸色瞬间僵凝,并非他不想告诉悠清,而是他在懊恼,在後悔,到底自己为何要忍耐这一周?不仅受到恐吓,还得吃生肉,让肚子抽痛了一周,到底为何他会以为悠清想将玉佩抢走,这一周他到底为什麽而坚持?重点是,悠清一开始怎麽不说清楚啊──
夏辰绍脑袋思绪飞窜,懊恼、後悔让他心情十分郁卒,好不容易抽拔回神,他只能苦着脸,略带哀怨地瞅着悠清。夏辰绍伸手探入袖内,将玉佩掏了出来,在悠清面前晃了一下道:「轩辕铭就在这只玉佩里。」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亮光骤然掠过,夏辰绍颊边两绺黑色细丝,随着突然拂过的风摆荡着,他愣愣地望着手掌,掌心握着成拳,却不见玉佩的半点踪迹。
望着空荡的手掌,夏辰绍双眼几乎快凸了出去,他猛然抬首,原以为悠清骗他,趁机将手上的玉佩夺了去,孰料悠清手中只有琥珀扳指,并且视线不在自己的身上,夏辰绍随着悠清犀眸瞪视的地方看去,一看清眼前人,心跳骤然增加。
之阳身着清爽的蓝色劲装,他半倚石壁,狭长的指捏着红绳,玉佩轻轻地摆荡着,他唇角上扬,勾出一缕得意,那双褐色眼眸,呈现出难以忽视的俊魅,载着若有似无的蛊惑,并非故意,而是自然散发。
「之……之阳。」夏辰绍心跳漏了一拍,有些难以置信。「你没走?」
「这阵子我还以为你故意拿出假的玉佩,想骗我现身,倒没想到轩辕铭真住在这只感觉不出丝毫灵力的玉佩里。」之阳以指轻抚玉佩,在凝盯玉佩的当下,他眼神瞬地化柔。
「你……你根本没离开?」夏辰绍手指缓缓收拢,心中鼓着一团气,是怒。
之阳不置可否地耸肩。
一瞬间,夏辰绍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地一声,爆炸了,他十指攥紧成拳,「啊啊啊──」地怒吼着。
「你明明一下便可将我救出,为何耗上一周还不救我?你不知道我这段日子过得是怎样的──」
「闭嘴!」之阳蹙起双眉,眼神一扫,夏辰绍不知怎地,竟让他给震慑了,之阳唇角冷扬道:「就几口生肉,闹肚疼罢了,没死就好了。」
夏辰绍深吸一口气,心中酸涩泛滥成灾,他抬起头,不让自己这麽孬种,有什麽好难过的,反正……反正他难过,之阳也是不管。
「之阳。」悠清视线上下来回地打量着他,突然冷嗤一声。「原来这阵子感觉到的灵息是你。」
「很可惜是我,并不是轩辕铭。」之阳双手交叉覆於胸前,傲然地抬了抬下颚,唇角上扬,笑容隐约带些挑衅。
「哼!久不见,还是那般惹人生厌。」悠清撇开头。
一旁的夏辰绍见状,缓缓垂下头,见到之阳当下的喜悦,早在他冷言冷语下消失无踪,此时伫在他俩身旁,对夏辰绍而言是种深深的隔阂,他们的过往,他并未参与其中。
孰料夏辰绍一低头,就见勺子早就蹲在一旁拿木枝画泥沙,勺子一抬头,眼瞳里的清澈像是在邀请他一般,让夏辰绍忍不住靠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悠清像是想到什麽,猛然回首道:「之阳,你还记不记得月帝?」
之阳抚着玉佩,眉头一拧,缓缓抬眸注视着悠清,沉道:「你是说外头多出来的石像,长得和轩辕铭一样的家伙?」
悠清闻言像是明白些什麽,眸子里碎了淡淡的痛苦,他扯了扯唇。「果真……连你也忘了他。」
「我该记得他吗?我知道这世界是日月双帝所建,可是我没见过月帝,我只识得轩辕铭。」
「之阳,就算在我们脑海里全失了他的踪迹,可是已建於世上的物品,既已存在,就不会消失。」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之阳眉宇微微锁起,他不是没听到悠清方才对夏辰绍所说,关於月帝的事情,可是悠清现在对他所说的话,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好像他也忘了什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