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我了，此时我的心已经沉了一半，拚命在想有没有办法让自己性感一点。当经过那些玻璃墙隔开的办公室时，我借助倒影看看自己，却让里面两个男职员以为在看他们。看来我应该还有一点姿色的，问题是他们又不是待会要见我的主考官，让他们看上我有甚麽用？
不可以，要保持镇静，银行客服是不应该坐大腿的，也许刚才那两个女孩只是听不懂主考官的话吧。
当办公室的门打开，我的心立时安定了下来，主考官是个女的，除非她是同性恋，否则不会要求我坐大腿的。
「林小姐你好，请坐。我叫艾莎（Elsa），是人事部主管。」
我依言坐下，刚好一眼瞄到刚才那女孩的面试资料，因为艾莎正在整理那些表格，竟然让我看到应徵的职位，原来是信用卡推广。难怪要的都是青春美少女，那是一份没有底薪，站在马路边的摊位游说途人申请信用卡的工作，唯一的收入便是业绩奖金。（原来传统纸张的表格也有好处的）那就好了，刚才那两个女孩根本不是来争这份工作的对手，那我可以尽情发挥专长了。
「资料上说林小姐曾经在C银行待过？」
「是的，我还代表C银行参加过全港数钞票大赛，得过香港第一名，本来我要参加世界赛的，可惜上机我生病了，不然我或许可以拿个世界冠军回来。」我这句可是实话一点都没有跨张。
「嗯！是很不错的成绩，不过林小姐，请你明白一件事，我们投资银行和一般银行性质是不一样的，数钞票的能力对我们来说帮助不大，何况我们已经有数钞机了。这样罢，请你描述一下投资银行和一般银行不一样的地方。」
怎麽一开始艾莎就咄咄逼人，完全不管我的往绩，但我不可以在这里就被打败。「投资银行主要业务并不是替客人储蓄，而是以投资的方式帮助客户获利，而投资的产品包括股票、基金、债券等，另外投资银行的业务还包括业务并购，包销股票……」
我滔滔不绝的说，当然，这些资讯其实都是昨天从维基百科上看回来的，基本的分别我是了解的，只是不上网看的话就无法有条理的说出来，艾莎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
「那林小姐为甚麽要离开香港铁路公司呢？」
她把话题改变了，这个问题摆明是在考验我的忠诚度，谁都知道港铁薪水高、福利好，这条题目只要答得不好，ABB的工作就会泡汤。
「港铁投诉部的工作比较刻板，这几年下来我的工作已经变成机械式，我不希望在三十岁前已经在过等退休的生活，所以希望能变换一下跑道。」我觉得自己真的太会说了，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不想和刚分手的男朋友在同一间公司工作，才逼得要换工作的。
「林小姐，你也知道现在从大陆来香港的投资客户很多，为了照顾这些客户，我们希望能吸纳多一点会国语的人材，麻烦你用国语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好吗？」
「好的。」我几乎要从心里笑出来了，我果然猜得没错，从念书时期我就很会猜题，只是我没有把答案背下来才考不上大学的。
「我叫林芳菲，英文名字叫Faye，今年二十六岁，中六毕业，毕业後念了一年商科课程，曾经在C银行当过出纳员……」我不断把大哥教我的字句背出来，中间的顿点位置好像错了，有两个字的发音好像也不太对，早知道就多看一点台湾偶像剧。为了让她觉得我的国语讲得很顺，我尽量把说话的节奏加快，希望不要露出破绽。
我就像念咒语一样把那一段对白念完，几乎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甚麽，但艾莎看来并没有听不懂。
「林小姐，你的资历和表现我都有个大概了，麻烦你回去等通知，如果这职位适合你，我们会打电话通知你的。」她仍是用广东话说话。
我没法从艾莎的表情看出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除了礼貌地说再见外，甚麽也做不了。
离开ABB银行後感觉轻松了很多，反正现在无所是事，我又不想回家乾坐着等电话通知，一定要找些节目来打发时间。本来我想找大哥出来喝咖啡的，可是怕他会说一些打击我的话，唯有打消这念头。
我一个人搭地铁来到旺角朗豪坊（注一）的星巴克，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咖啡来喝，不知为何我又开始觉得不安了，必需要找个人来聊天。可是现在是下午，除了大哥是在家中上班外，大部份人都还在公司，唯一不用上班的人就是我的姊妹淘费安(Fion)。
我最要好的朋友就是大哥和费安。
（注一：朗豪坊，於2004年建成，现为旺角着名地标，曾成为港剧《天幕下的恋人》和《女王办公室》的主要场景。）
大哥其实不是我的亲哥哥，他是前男友阿杰的朋友，只因为他是电脑高手，阿杰有电脑问题都找他帮忙才让我认识到他。刚好我住在他家附近，我的电脑有问题时也就会找他，有时弄得太晚，顺便在他家里吃饭，感情也就建立起来了。渐渐地乾脆当他是亲大哥来看，反正我自己没有哥哥，父母又移民到印尼，多一个哥哥来照顾自己也是不错的。
费安比我大了近十岁，可是从外表看来只比我大一两岁，身材更是好到不得了，我怀疑她是不是每天都跟着郑多莲的DVD练习的，上次我在她家里试做过一次，结果差点闪到腰，而她竟能轻松做完。费安在香港时曾经做过某大机构的行政经理，但为了一个男人移民到加拿大，一年多後又突然一个人跑回来，到现在我还是不敢问她有关那个男人的事。只知道她现在过着半退休的生活，靠着以前赚来的钱做股票投资，已经足以应付她的生活，所以回来香港之後她也没有再去上班。
「喂，费安吗？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好，去那里？」一把知性但甜美的声音传来。
费安真是我的好姊妹，二话不说就答应我出来，只是她住得太远了，从东涌出来差不多要一小时，我只好利用这一小时好好地阅读刚买的八卦杂志。
费安果然准时来到这里，她先买了一杯鲜橙汁，每次看着她的时候就会觉得费安真的很厉害，明明她的学历跟我一样，可是她在我现在的年纪时已经是公司的高级主管。如果不是她在事业最有发展的时期移民加拿大，如今应该是财经杂志争相访问的对象了，所以我一直觉得她是我在金融界的榜样。
「你竟然到这边来喝咖啡？平常你不是都到酒吧那边喝红酒的吗？」
「我总不能把红酒当水来喝，偶然喝喝咖啡也不错。」
她看到我在翻八卦杂志，露出不悦的神情说：「别看那麽多八卦杂志，会越看越笨的。」
我赶快把杂志收起来。「我只是无聊，找些东西来消磨时间罢了。」
「你知道吗？我有个卖雪茄的朋友，店里刚好有个女明星光顾，由他接待那女星，结果被狗仔队拍下来。」
「那是很普通的事而已，周刊说他们有关系吗？」
「我朋友又不是名人，周刊怎会这麽写？问题是所有对话都和原来的不一样，整个情节却又写到好像记者就在现场，如果不知内情还以为是真的。」
「为甚麽记者不去问一下你朋友，查证一下呢？」
「如果狗仔队去查清楚，写出来就不会这麽精彩，你也不会花钱去买了。」费安总是能从我不懂的角度看事情，对我来说八卦杂志只是用来消磨时间罢了。
结果我被数落了一顿後她才改变话题。「你今天面试的结果怎麽样？」
「应该还可以，我今天表现不错。」其实我不是很有信心，不过这样说费安会安心一点。
「那就好，我真的怕你放弃了港铁的工作後，找不回来条件这麽好的。」
「我知道，能进入港铁也是运气好，当时我只是刚好条件符合，碰巧他们赶着用人才会选上我，我就是知道机会难得才放弃那张台湾机票的。」
我还记得那时本来买好机票去探望当时在台湾工作的大哥，偏偏在出发前一天港铁打电话给我，说一定要隔天後到公司报到，不然就永不录用，为了三万元的月薪，只好忍痛放弃那张千多元的来回机票。最讨厌的就是那张是特价机票，不能改期也不能改名字，到今天想起这件事我的心还在滴血。
「你也真是的，分手就分手嘛，干吗要换工作？好像刻意避开阿杰一样。」费安本来就不喜欢阿杰，当然觉得没必要为分手而换工作，何况她在感情面永远是强势的那一个。
「不是我要避开他，是他要避开我，我们分手後他在公司就一直避开我，老远看到我就绕路走。更过分的是有一次公司聚餐，本来安排了我们同坐一桌，他一看到我来就跟别人换位子，反正就是不要跟我同桌吃饭就对了，好像我得了爱滋病一样。」
「那是他小器，你没有必要配合他。」
「公司里每个人都认为是我负了他，他还每天摆着一张受害者的嘴脸，真的让我受不了，最惨是有同事以为我们之间有第三者呢。」
我喝了一口咖啡後补充说：「反正离职後大家就不会见面，他也不用再躲了。」
我和阿杰交往的时期，费安一直不看好，总是告诉我阿杰没甚麽上进心，我还替阿杰说好话，告诉她阿杰只是没准备好罢了。後来看着跟他同期的同事一个个升职，他竟然还是原地踏步，我的心就开始急了。有一次我跟他谈升职的事，他竟然跟我说：「我现在当铁路保安员的收入就很不错了，干吗要努力升职和别人竞争？这样做很辛苦的。」
天啊！他竟然跟我说升职很辛苦，那他为甚麽每天晚上玩游戏就不说辛苦。每年生日我问他要甚麽生日礼物，他要的都是特别版游戏机，香槟粉红色NDS、别注版Xbox360、限量版PSP、Wii特别套装版全都是我买的，第一部iPad首卖那天还是我去排队的。我知道他在家中和我讲电话时，常常都是拿着游戏机在玩，他以为关掉声音就可以瞒住我，但那种心不在焉的语调我可是清楚得很。
那一天我在阿杰家中和他玩Wii，因为我懒得穿上手带，结果控制器飞脱出来打到他的42寸大电视上，他立即大叫起来，就像是有人杀了他家人一样。真的，他伸手去摸电视机和控制器的时候，比平时摸我的脸还温柔，然後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一种看着凶手的眼神对着我看。我被瞪得哭了出来，可是他并没有道歉，更凶巴巴对我说：「我告诉过你要把环手带穿好的。」
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时候阿杰应该过来抱着我，然後好好安慰我，而不是还在细数我的罪状。我用力一脚踏在地上，说：「你去跟游乐器拍拖好了。」跟着我听到啪的一声，原来刚好踩在玩WiiFit的那块白色板子上（大哥好像说过那个叫做平衡板），板子裂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他看一看後再次大吼大叫，看来我又多杀掉一个他的家人了。我把包包拿起，连再见也不说就离开，那天晚上不管他打来多少次电话我都不接，第二天我就跟他正式分手。
费安当天就知道我和阿杰分手的原因，她听到这消息後竟然开心得拍手叫好，我真的不知该不该谢谢她。
几个小时之後，我们聊得差不多了，便分开各自回家。
「你记住我的话，到了新公司不要玩得太疯，不然你小心玩过头，把这个工作也玩丢了。」费安在离开之前跟我说了这句话。我有点心虚，因为我的确很爱玩。
作者光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