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魏涛和育安两人在加西岸的长程巴士车站碰面的时刻,在遥远的另一端,多伦多市郊的某独栋住宅内,一对年轻夫妻已花了许多时间在拼命翻电话簿和记事本,急切希望能在里头找到某某住在温哥华的朋友。
「要不是临时出这状况,我是很不想麻烦这个人的。魏涛这人心肠是不错,就是棱角很多,特爱记我的仇,他连小学时代的事到现在还在算利息;这次让他逮到机会了,我一定会被他整死的。」隋育忠难得露出不知所措状,他翻了电话簿半天才发现自己在西岸根本只认识魏涛一人。
「你们这票人里面,我倒是喜欢魏涛,至少他不作假,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也不玩心机。虽然他的个性很直,也有点怪,可是很多研究科学的不都是这样嘛!你也很怪啊!我还是觉得他是很重感情的,你不觉得吗?就算他刚刚对着你大吼大叫,最後还不是答应会去接育安回家──大家都只会看他的外表。别忘了,他也很倒霉耶!记不记得他弟弟魏波的事?那次给他打击不小,後来又是汉克,发生这种事他都没说话,就默默成全他们,这算是很爱护弟弟、很重视朋友的人哪。」韩培蒂看着丈夫幼稚的表情,对他和魏涛两人老跳不出童年的故事感到可笑,说完就顺手将电话簿放一旁。
「你偏坦他哦!」
「我是就事论事。你也很欣赏魏涛,好不好!不然那时你不会去找汉克问个清楚,只是你们从小闹惯,不好意思说罢了!」
被老婆这麽一说,育忠显露出一丝不自然。
「讨厌啦!康妮之前是住在温哥华的啊,现在住到岛上去了,这下我真的找不到人了啦!忙了大半天都找不到有人可以让育安过去住,怎麽办?」培蒂伸伸微酸的後腰,一手放在圆滚滚的大肚皮上,一手轻轻按摩着後腰。
育忠是很想过去西岸,可是,培蒂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他真的不放心,他陷入两难。
「育忠,我有个想法,说了你别生气哦!」看到丈夫点头後,培蒂又说:「现在不是育安过不过来或是你过去的问题,光是交通的问题就很头大的;尤其现在是圣诞节假期耶,大家都在忙着和家人聚在一起,谁有时间、空间给一位陌生人呢?再说,就算我们不怕丢脸透过几层关系找到人照顾育安,这不见得对育安好,感觉很莫名其妙。育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应该可以了解的,幸好魏涛是一个人住,我们要不要先看看育安和魏涛见面後的情形再说?」
「孤男寡女的……」育忠难掩担心。
「我倒不担心,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你也知道魏涛这人一向说到做到,既然答应让育安住他那里了,他会照顾她的。你忘啦!他那几个弟弟就是他照顾长大的,应该不会有事才对!」培蒂知道丈夫很疼惜这在家失宠的堂妹,也直觉认为魏涛可以信任,继续游说。
育忠算一算,这时育安应该已经和魏涛碰面了,他拨电话找魏涛。
「魏涛,育安到了没?」
「到了,我们在买菜。」魏涛已先到烘培区买了一袋面包,他忍不住饿,就边购物边吃。
嗄?两人一见面就去买菜,这魏涛都不给人休息的啊!「育安呢?」
魏涛没心情和大笨牛吵,立刻将手机递给育安。
「哥!」
「育安。诶,别跟魏涛讲我说的话,你听好,他对你好不好?」
「很好……嗯,有啊,KK有来,牠好大了,呵呵……啊,不要麻烦人家了,这样就好。蛋糕啊!不用啦,我会作的,好,我知道了……哥,好好好,我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络。」
魏涛咬着面包,挑选着火鸡,耳朵却提着大大又高高地听育安断断续续的答话。她故意压低声量,不时提防的口气和躲避的眼神看来挺好笑的,他承认自己平时的脾气虽称不上好好先生,但也没像今天这麽坏过;只是意外被打扰睡眠,肚子饿又头痛,就控制不住将怒气发在育安──这个状况的源头──身上。其实,我平常还好吧!魏涛想。
到目前看来,育忠真让他失望,这麽不信任他,真以为他会吃掉他的堂妹吗?这大笨牛最好别栽在我手上,我会加倍还给你。魏涛哼笑在心。
「谢谢你,我讲完了。」育安将手机还给魏涛。
魏涛将手机放进裤袋,再咬一口面包,又弯身在平口的冷冻柜里取出一盒鸡肉放进购物车。
育安看着他不停地将食物丢进去购物车,开始有些担心,不知他要怎麽处理冷藏的问题?除此之外,自从她走进超市後,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她喜欢买菜,这熟悉的过程总会轻易地让她放松、冷静下来的。
两个不多话的人就这样无声相伴着,在超市里走过一区又一区。
来到调味料专区,魏涛指着柜上的瓶瓶罐罐问:「我的厨房只有基本的糖、盐和胡椒,你还需要什麽吗?」
「你想吃台菜吗?」育安问。
「这家超市没有台菜的食材吧?」一听到台菜,口水都快滚出来,他扭头,连忙探看柜上的调味罐。
「我刚找到一些菜是可以运用的,而且我的行李箱里有很多乾料。」反正都拿来了,全留给他好了,就当作她的寄宿费好了。
魏涛想起那两箱挺重的行李箱,突然有点生气那个男人这样对她,也是这样,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那麽生气了。刚刚育安选购时的态度让他耳目一新,所以才会看她一眼,那可不叫作偷瞄;只是,显然她的专业购物理论并没好好运用在她的生活上,这麽会选食材的女人却选到一个烂男人。
「那就去结帐,我快饿死了!」忽感不知该将手脚搁在哪里的魏涛,僵硬地推着购物车往付账柜台的人潮中排队去,还刻意以冷淡的语气来掩饰其心情的转变。
结完帐後,他拿起三个塑胶袋,剩下三个留在柜台面上,迈开大步前他睇了她一眼,她顺当地接收那无言的指令。育忠哥曾说过他是标准的男女平等主义者,幸好她也不是小女人主义者,那,她接受剩下三袋就是自己要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