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飘雨的林道上，辛耀梨这样问：「玉萍来过这里吗？」
玉萍没有先回答，故意用脚踏踏水滩，看泥水和雨点混合。辛耀梨被她嬉戏的模样给吸引住。虽然以他的身分能见过的仙界人士并不多，但是几次下来的相处，他马上能看出玉萍的与众不同。仙界里不会有像她这样不受拘束的天女。
玉萍发现他对自己的眼神，丝毫不觉得害羞，更落落大方。她原本就不是特别会矜持的女孩。她开怀笑，因为她晓得微笑的自己是最美的。
「我来过一次。本来想在这里的便利商店打工。但是我不喜欢这间学校的风气。太傲了。仙界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到了人界还要在群自负的人类中打转。」
玉萍回答着。这段话让辛耀梨摇头苦笑起来，佩服她真敢讲。原来他自己就是这里毕业的。玉萍只有装装吃惊，不打算要道歉的意思。辛耀梨晓得她的个性，直接说她真的是名特别的女孩。
「仙界里不可能有像你这样的天女。你上回只穿便利商店的制服跑出来，实在令人永生难忘。哪里找像你这样贪玩的天女呢？你在仙界的特殊性，如同颜鸿祈在人界的特殊性。玉萍，你真的很喜欢颜鸿祈吧！」
被他这麽一说，玉萍是莞尔一笑，这麽回答：「我是喜欢他。因为仙界里找不到像他这样的男人。」
辛耀梨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停在运动场前，两个人伫足远眺。看景，听雨。雨幕里的校园最有朦胧，是青涩岁月里难以忘怀的记忆。不只是对时间和记忆的难忘，那种带模糊的记忆，似忘非忘，会在心头萦绕，实在令人贪恋。有些学生不怕冷不怕雨，继续在球场中练习或做体能训练。
雨愈下愈大，玉萍忍不住抬头望天。这样的雨景会残留在多少人心里？这样的雨势会被多少人记住呢？时间，是三界里最冷酷的轴轮。只会前进，不可能让其倒退。
转着手中的雨伞，辛耀梨发现玉萍是想事情想入迷了。他用缓缓的声音，慢慢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十三年前，我是在这里认识她的。她刚好在上体育课，意外被我打飞的排球击中。她的同学还跑来找我理论呢！当年放弃升学的陶乃逼我要继续念书，我是硬着头皮来念T大的。现在想想或许是命运捉弄。如果我不来念T大，我不会认识她，更不可能结识颜鸿祈。」
看辛耀梨露出怀念的表情，玉萍捏紧伞柄。她有预感接下来辛耀梨说的每个字都不会讨她欢喜。
「跟我说说，她是怎麽样的人？」
辛耀梨扬起嘴角，不加思索地回答：「一名好女孩。」
没料到他想也不想，玉萍是吃惊的。这表示那名女孩一定很得人疼。玉萍有点失落，没想过颜鸿祈的命定会如此受欢迎。
她失落的表情被辛耀梨抓住。他露出微笑，多解释说：「别这样。你很难想像那样的女孩会和颜鸿祈搭上线。更难想像她会这麽爱颜鸿祈。真要说起来，幸运的是颜鸿祈，因为他能被那样的好女孩爱着，惦记着。颜鸿祈只要抓鬼受伤，她哭得比谁都厉害。即使伤势不打紧，她一样哭。因为她晓得伤势在复原的时候，颜鸿祈会很痛。」
不想多听那名女孩的好，玉萍不甘不愿的问：「颜鸿祈真的很喜欢她吗？」
明明知道这种问题是自打嘴巴，玉萍偏是不死心。她晓得是一厢情愿。哪怕能找到一丝丝感情磨擦的徵兆，都能乐上一下。那是她的小心眼和嫉妒心。愈听到颜鸿祈和那名女孩的爱，她愈会觉得自己输得彻底。
那名女孩真有这麽好？好到大家觉得玉萍比不上她……好到大家认为颜鸿祈能被她爱是福份……
辛耀梨果然笑了。他表现得很自然，不多揣测。他的贴心让玉萍好过一些，至少会觉得自己心里的酸味淡去些。辛耀梨还给她留了点颜面。
「玉萍，别用这种问题欺骗自己。颜鸿祈当然喜欢她。铁令魔姬说了，他在人界寂寞四十年，好不容易才遇上能携手走过人生的她，怎麽可能会不爱呢！就算她只是一名人类，她依然是颜鸿祈心里最重要的女孩。」
听到这里，玉萍有点惊醒，急急的问：「颜鸿祈的女朋友是人类？」
辛耀梨被问傻了，疑惑起来。
「当然是人类呀！颜鸿祈在人界抓鬼，他们是因为劣鬼的关系才会认识的。我记得当年有只劣鬼想杀她，她是被颜鸿祈救的。小瑶有提过，两个人认识的时候，她只有十八岁……嗯，景芸自己有说过她是十八岁的时候认识颜鸿祈的。怎麽吗？有什麽不对劲？」
玉萍不好意思往下解释，赶紧用摇头躲避。话听太多，她好不容易才逮中关键的小线索。因为把颜鸿祈当成仙籍候选人，害玉萍几次下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重要细节。
颜鸿祈的女朋友是人类。换句话说，他的命定是人类。
如果不是听辛耀梨这样描述，玉萍绝对不会想到这里来。应该只发生在神魔两界的命定爱恋，居然也会发生在人类身上？
她的思绪被轰炸的有些消化不良，脑筋简直转不过来。就算回归仙界只有十余年，她都能肯定说：命定是神魔之间的玩意儿，是不会发生在人类身上的。
既然如此，颜鸿祈的命定怎麽会是人类？
太奇怪了。怎麽想都觉得不合理。命定，是生命无界限的神魔拥有珍爱之人的方法。依照这个推论，颜鸿祈又怎麽会被分到一个寿命有限的人类当命定呢？如果真是人类，玉萍也能大胆断言颜鸿祈的命定绝非普通的人类。
那名女孩绝对不是普通的女孩。
线索太少，不管玉萍如何绞尽脑汁，都无法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