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惡魔的逃妻(完) — 第一章

正文 惡魔的逃妻(完) — 第一章

第一章

天气开始转热,街上行人的脸都渗着薄汗,热烘烘的气温无言道出夏天的来临。

在熙来攘往的街道对面,是一橦壮严的高级大楼,楼高约五十层,内外装修皆华丽非常,最先进的科技、最优秀的人才都能在这儿找到,而最高的五层则是为高层人员而设。这儿隶属「艾尔特」,也是那个在短短数年间冒起并逐渐强盛的国际性商业集团的重要分支之一。

早上八时,是上班一族开始工作的时间,也是「艾尔特」成员的上班时间,但当中并不包括高层人员。除非被总裁特别点名,不然唯内勤成员需准时上班外,其他成员都不用回来报到,因为样貌越少曝光,办起事来越方便。

而今天碰巧是一个被点名的日子,原因是迎接新成员,此理由岂只牵强,且有违总裁的一贯作风,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要看穿总裁的心思起码要花上几年光景,而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反正总裁会带领他们走上光明大道,还是盲目跟随比玩猜心游戏来得好。

但连睡眠时间都要剥夺似乎太不近人情,这个时间他们还在睡耶,众人交换了个眼色,无需言语交流都得悉对方是同道中人,大家的工作才告完成,眼皮都还没合上,便可恨的接到总裁的通知被迫赶来。

掀了掀沉重的眼皮,他们稍微抖擞精神,认命的等候那名该死的新成员。啧啧,真是困得要命──

未几,随着一位人儿跃入眼帘,众人的眼睛开始亮起来,像是在绝境中得到神的指引而朝门口的人儿投下一记又一记的感激眼光,只差没跪地感谢神恩。噢!得救了──现在人已到,他们照理能尽早回去睡!

进门的少女身材娇小,娃娃脸上镶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尖下是水嫩的粉唇,浑身若有似无的散发出一种少女独有的味儿,既青涩又带点天真无邪,仿如一个入世未深的小女孩,而她正是那位新人──白月灵。

「大家好!我叫月灵,代号月,是组织的新成员,请大家多多指教!」月灵微弯腰,上身倾前,报以讨好的微笑,但这热切之举非但换不到一丝回应,反而惹来众人一致的愕然目光。

她偏过头,万分懊恼地看往身旁的男子,慌张的眼光发出求救讯号。她出了错?诚意不足?抑或是示好方式不对?

男人眉峰轻拢,专心的打量她,再三确定她是组织的新成员才一字一句解释:「没成员会透露真实名字及身份,机密一旦泄漏,对你、对组织都存有一定的危险。」

「喔,了解!」她乖巧的颔首表示明白。

惊讶过後,众人再度被睡意击溃,光明正大的寻周公去。理所当然地,站着来睡也是成员的技能之一,这并不表示组织提倡这项技能,大前提是要先办妥正事,才可任意妄为。哪管你要睡还是要死,只消完成任务,组织都不会多管。

蓦地,低沉的嗓音破空而来,打断了突然形成的沉寂。

「果然是一个很有趣的小女孩。」声音是来自坐在办公桌缘的男子,他随性的跷起长腿,充满刚毅线条的俊脸上勾起抹颇带嘲弄意味的笑,那兴味盎然的神情像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般,等着看她出糗。

这人究竟想干嘛?是存心挑衅麽?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少瞧不起人了!

月灵鼓着双颊咚咚咚的来到他面前,伸出纤指直指着他的鼻子反驳,硬要他修正刚刚那项「错误」。「我今年十八岁了!已不再是小女孩!」

「呵,十八岁的小女孩。」他笑意加深,轻讽她後还揉了揉她顶上的发,将她当成小孩子看待。

她气得咬牙切齿,脑中闪过数百种对付他的方法。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把此人除掉,她誓不罢休──

在她准备扑杀这个可恶的男人之际,酥软入骨的娇喝打进耳边,那道声音像是有魔力的,轻易撇掉她脑中的坏念头。「日,别这样!」

月灵轻挪视线,惊讶的发现男人身旁竟站着一位冷艳美女,不禁啧啧称奇,好奇的眸光直往女人的身上打转,柔弱无骨的娇态,彷佛偶尔吹过的微风都能把她吹倒,精致的五官嵌在轮廓姣好的脸庞上,那双黑玉般的美丽黑瞳,像能勾魂夺魄。称为「日」的男人没再说话,脸上的笑意随之褪去,悬挂在半空的长腿一落地,便迈步往大门去。

月灵朝他的背影扮鬼脸,臭屁个什麽劲?只不过是个怕女人的窝囊废──

「小妹妹……」女人轻唤,这一唤却惹来两道微愠的目光,不满之情表露无遗。自知失言,她连忙改口:「月,你的拍挡呢?」

她并非有意踩中她的「痛处」,而是这稚气的模样不像是一个同龄的女生该具有的。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首要之务是替她寻找合适的伙伴。

近日,组织更新了法则,规定新进成员或旧成员需两人组成一队办事,不许单独行事。不然,违者将受到严刑峻罚。即使新增了法则,依然有人经常我行我素、单独行动,甚至漠视上头命令。

「叫我月灵!我没有拍挡……」要通过审核试才能进组织,明明当天的候选者资质这麽高,却只选了她,敢情她是交上好运不成?还是该拜那位爱笑的考官所赐?一想到梦想能得以达成,加入这如梦似幻的神秘组织,小脸便不自觉漾起一抹灿笑。

「那……」女人轻捂光滑的额,环视一室,尝试从中找出一位能与她组队的成员。新成员全是双人加入,而旧成员也早已分配好……除了他外──但他会肯照顾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女生吗?

机会,微乎其微。

思及此,她又犯头疼了。

「星,让她跟冥吧!」不知何时折返的日提出建议。

对月灵而言,此话没丝毫特别之处,但她却惊讶的发现室内沉寂的气氛竟没由来的因这话而有所改变,添上丁点生气及热切。

无他的,因为在日喊出冥这个字眼时,所有在场人士该醒的都全醒了,没精神的都突然精神饱满,很有默契的将视线投向门边,好奇地打量那位倚门而立的俊美男子。

他身材高頫,有着约一八零公分的傲人身高,配上一张连女生都羡慕的美丽脸庞,精致的五官,像得到上天的恩赐般,全并合於一张脸庞上。除了那张妖美得令人快要抓狂的脸蛋外,他身上还透着一股诱人的邪魅及冷漠气息,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他身上的气质深深吸引住,不能自拔。

「冥,你有啥看法?」星绝望地问。她总是觉得问他跟白问没分别。当然,冥首肯的话,问题定必迎刃而解,但她所认识的冥是绝不会答应的,她胆敢以自个儿的美貌作赌注。

话落,众人包括月灵在内都在静候冥的答覆,除了星是为了月灵的事而担忧外,其他人都只是抱有打听高层成员八卦的心态。身为组织一员,除办好份内事外,也该偶尔打听一下八卦来调剂乏味的工作。

冥垂眸,抿抿薄唇,冰眸轻轻扫过月灵,便以寒至冰点的音节道:「绝不。」那眸光明显地充斥着浓浓的不悦与不屑,像是要他啃下难吃的菜肴时,摆出的那副厌弃模样。

星露出业务用的笑容,诱哄的开口:「你可以将就一下吗?因为组织的新法则规定了,而且……」

这样说,可能会委屈了月灵,或者打击她的自尊心……不过大前提是要令冥乖乖点头。可冥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对象,他漠视星的一番好意,勉为其难再开金口:「我不需要拍挡。」那肯定的语气,有着不容反抗的味儿。

霎时间,气氛僵化,满室弥漫着阵阵寒意。

眼见冥这样践踏星的一番好意,日忿然,挤出一抹狞笑,撂下狠话:「随你喜欢,你想离开组织的话就不要拍挡。」

瞥见日那抹得意的笑容,冥只感刺眼,也很惹他厌。

「你……」冥一时为之语塞,未能找出话来挽回劣势。妈的!

那双墨黑色的眸子正隐约泛着红光,他死瞪着那张可恨的笑脸。皮笑肉不笑的家伙,你给我走着瞧!

「随你!」冥搁下话,迳自步出门槛。临行前,还附加一声冷哼。

说罢,星便赶紧把月灵往外推:「月灵,快跟着冥!」

「哦……」她急忙跟着他跑。哗,这人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恶寒哩!有一咪咪可怖……冷冰冰的,难不成只要一接近他,便会被彻底冻结?但第一眼见到他时,有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像是以前曾相处过一样……思及此,一阵疼痛侵袭她的脑袋,她瞬即挥却这想法。

「你好,我叫月灵,多多指教啊!你叫什麽名字?」

「冥。」毫不吝惜地,给她一记冷眼後,他以单字回应。妈的,他为啥要接受这份「厚礼」?!

「不是啦!我问的是你的真实名字!」

他没答腔,来一声嗤之以鼻。

不知怎的,一股闷气充塞心房,脑中掠过一个念头,她很想跟他说些话……

忽尔,她停下脚步,鼓着腮大喊:「那……你不想说就罢……冥!」

闻言,他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自顾自地走着,完全把她当空气。

「冥,我喜欢你!」呼!淤塞在肺叶内的闷气全数消失,身心满舒畅的。

嘿……她方才说啥来着?他是她挺喜欢的类型没错,但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却说出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儿哪个呢?这异举代表了什麽?

这句话无疑增添了他的怒火,同时间她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分也大打折扣,他忤着,弄了弄前额的浏海,问:「那又如何?」那语气极之不屑,他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情绪。

搞什麽?她的脑袋是装草不成?

她咬咬牙,堂堂一个女生告白,他怎可无动於衷,还冷然待人?还有还有,他怎能持续以不屑的态度待她?!她好歹也算是他的拍挡呢!她气愤,但却暗地里默默接受。为啥?这就是一见锺情吗?「我……」但她又说不出个所以来。

「休想。」他一口打断她的话,不给她半点机会发言。

然後,不理会她有否跟着,就走进升降机。

「欸……」有点泄气呢,她首次告白就此宣告失败……不过,她是不会放弃的。「月灵,努力呀──」她边为自己打气边艰难地追随他的步伐,喊道:「喂!等等我……」

他的腿太长了!她快追不上他!

这是她与他的开端。

******

这年的夏天特别炎热,即使入夜,空气仍是局促不已。因此,大夥儿都爱整天躲於室内,享受着空调。当然,白月灵也不会例外,她整天窝在家中吃冰淇淋、玩电动、听歌等。基本上,她今天可算是毫无建树,不,正确一点而言,她由第一天住进这个「家」时,就已没任何贡献。她享用权利,忽视义务。理所当然,她的烂摊子就由另一名倒楣的「同居人」收拾。

白月灵躺在淡紫色的单人床上,她正身处冥的家,艾尔特的高层成员社区──「宫阙」的一座两层高雅致洋房。她的房间是满室的淡紫色,家俱、摆设都十分简单,只有普通的日用品,连一瓶化妆品都没有。近窗子的角落,一张米色的圆桌上摆放了个磨沙面的紫色花瓶,插了一束浅紫色的薰衣草,花儿散发出近乎无味的清香,为这房间添了些幽雅的气息。

「冥哥哥!」她扯高嗓门,大喊「室友」的名字。慧黠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啊转,等了满久,仍没有预期的回应。

好闷啊!她偏着头,纳闷的坐直身子,扯了扯水蓝色睡袍的衣角。

不消三分钟,她的耐性彻底磨光,急不及待地跳下床,套上毛毛拖鞋,便步出房门。

「冥哥哥!冥哥哥!冥哥哥!」她如小孩般蹦跳数下,然後边下楼梯,边以可媲美女高音的音节喊他。

踏踏……鞋子狠狠折腾地板的刺耳声音,清晰可闻,本来专注的精神,都被她带来的噪音全数打散。额上青筋暴现,他的眉心皱得死紧,差不多快见到摺痕。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她碎完屍,再斩成万段。敢情这女的吵少一刻会死吗?

「厨房……咦,不见;睡房……嗯,都不见;厕所,噢……都不见哩……」

他合上双眸,抑制怒火,拳头的关节格格作响。这女的是不是蠢得有点过份?要是他在洗手间,哪有她进去的份?!这女的额上,根本就刻了个蠢字。

「嗯……我的冥哥哥究竟躲在哪?」

终於,她在射击室找到他。说起来,他的家都满独特的,各房间虽有不同的主色,但只限冷色系,房子与主人同一个模样──冷。

射击室的面积约一千尺,主要的地方不是放置枪械,就是活动靶子的移动位置。大部份枪械都放置入墙的银色架子上,保养极佳,犹如新的一样,绝无一丝瑕疵。

谁会猜到那些枪械结束了不少人的性命?

「终、终於……找到你……冥哥哥……」小手捂着胸口,用力的呼吸,以平复急促的心跳频率。

眼前那高大挺拔的背影跟她相距足足一个半头,她不否认男生高是件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但对她而言却不是噜!每次跟他说话都很辛苦,因为她得把头抬得高高,才能看清他的表情,而他又不愿弯身迁就一下她的高度,像是很庆幸他们有这一段「距离」!

可悲的情侣啊,因高度而说话甚艰难。她再次沉醉於少女幻想中,嘴角挂着一抹傻笑,久久不散。

他乾脆当她透明,漠然抽起桌上的手枪,瞄准他盯上的猎物,黑瞳深深地注视猎物的左胸膛,想像当子弹穿过这身躯的噬血景象,轻易地扣起板机,不到一秒,食指同时残酷地按下手掣。

冷不防地,刺耳的尖叫声瞬即响起……

「呀──」

眼前的猎物应声倒下,一只刚才胆敢在他面前、跑来跑去挑衅他的白鼠於上一秒结束了牠的老鼠生涯,承蒙他的「好意」,升上天堂当牠的「守护天鼠」。猎物被杀时,绝对有尖叫的权利,他当然不会剥夺这项权利,可是方才尖叫出声的生物并不是白鼠,而是……这女的!

「你,给我闭嘴。」凌厉的眸光一扫,示意她要噤声。

要是她敢再吵,他不介意吃亏一点,亲自向技术人员购买一个纯银打造的大笼子,给她一个五星级的「家」。

「呜呜……小白……呜呜……冥哥哥是杀鼠凶手……」她漠视他的怒瞪,委屈地擦着眼睛,彷佛他做了件天理不容、罪无可恕的错事。

又装哭。他挑眉,及至冰点的命令搁下:「别在我的名字後加上呕心的字眼。」

「呜呜……冥哥哥……把小白还给我……」她继续装小可怜,哭泣声极度「逼真」,害他不知给什麽反应才好。

他没多作理会,迳自收拾枪械。

她这麽不识好歹,常犯他的大忌,不好好恶整她,就太对不住自己。

「喂,女人!」黑瞳掠过一道诡异的光芒,他唇角一扯,乘她仍在哭个你死我活之际,把长桌上的屍体向她抛去,由於他是由下至上抛出,而所用的力度也恰到好处,因此屍体准确无误地呈四十五度角抛物线状朝她飞去。

啪嚓,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接住了。

俊脸上泛起一抹算计得逞的得意笑容。计划成功,她的反应过敏完全於预料之内。当杀手最着重反应,他利用的就是她自小训练而成的反应。

他他他、他他竟将血淋淋的老鼠抛到……她她她、她她……的手上,而她又伸手去接……天神,救命呀…………她的双手满是血迹……她不要呀!

「呀!呀──」惨叫声充斥整栋房子,遍及四周。

他深信这次的噪音分贝极高,粗略估计,方圆十里的邻人都能听到,所谓的邻人就是组织的其他成员。

漆黑色的眸子没挪开过,仍是紧盯着她的脸庞不放,活像是想把她那有趣的反应牢记下来,一幕也不愿遗留。

她面色难看,杏目圆睁,然後火速将屍体弃置在地,整个人像头蛮牛似的成直线往最近的浴室跑去。沿途跌跌碰碰,她急不及待赶到洗手间,为的就是洗手。

别取笑她的反应,因为她就是较常人爱清洁一点……

「洁癖。」她的反应的确满有趣,但多看会失新鲜感。他爱整人吗?也许是平日抑制太久而导致的。

可是,不好好惩治她的话,他就不太安心。

******

一楼的浴室,面积约四百尺,墙身是珍珠贝磁砖所组成,一进门,便可看到左边的那个大理石按摩浴池,右边则是黑得发亮的脚踏式陶瓷马桶,左方的磁砖墙上放置了一个同样以大理石所制成的洗面盆,上方镶有一面椭圆形镜子。

站在洗面盆前,一名身穿宽松水蓝色睡袍的长发少女皱紧秀眉,清澈的大眼睛死瞪着一双冲着水的小手,血迹早已不见踪影,但少女仍坚持要继续洗、手。

是的,洗手。即使娇嫩的肌肤快受不住折磨,已到了脱皮的阶段,她还不肯停下来,反而变本加厉,将企身的银水龙头扭到最尽,直到水的冲力明显加大,涌出的水量也增加不少,她才满意地松开了那双紧皱的眉头。

他说得没错,她正是洁癖。如假包换的洁癖处女座。

她死命的擦拭双手,呀──他实在太过份,怎可以这样欺负她?!

关好水龙头,她用抹布拭乾了双手,然後把十指平放到跟前,她望了一眼,再望,然後再望,好不容易才松开的眉头,再度拉紧……

双手仍是很脏,她认为。也许,於某程度而言,洁癖是一种病。

「呀!好脏……我猜……要洗澡才行……」她解下睡袍上一排钮扣,脱下睡袍放在浴池旁的黑色三脚圆椅子上。扭开了浴池水龙头,热水从池的四个角落涌出来。直到浴池盛满水後,她便马上跳进池里──洗澡。

「哇呀!呀……」毫无预警地,灯光忽然熄灭,四周顿时一片漆黑,她吓到失声尖叫。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玻璃窗外的景色也变得诡异起来,树丛摇曳,随冷风向左摆,向右摆,再向左摆……像是朝她挥手……

她不敢再看,视线挪移到左边的椭圆镜子,镜面掠过一道光芒,也好像映出一个黑影……

说不定会有飘浮的头颅在梳理长发……别想别想……月灵啊月灵,你铁定是平日看了太多鬼片!别以为洗个澡都会出现什麽东西来!

对,一定是她想太多。

浸在热水的身子也感到一丝寒意……是水不够热吗?

她合上水眸,咽下唾液,心已凉了一大截。

吱吱……耳边传来风吹拂枝桠的声音、树叶的磨擦声……不会是有鬼吧……

她会否一睁眼就看到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在跟她问好?

思及此,她僵住了,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整个人紧绷得要命,像尊瓷器娃娃般不动如山。

倏地,一阵冷空气窜过她的颈项,那股凉意即时夺去她大半的心神,她终於忍受不了这种恐怖的感觉,再度失声尖叫,然吓到三魂不见七魄的她竟想都没想就打开门,逃命似的飞奔出去。

她似乎忘记了一样很重要的事,就是出浴室前必备的东西──衣服。

仓皇跑出浴室,触目皆是墨黑一片,寂静得不太对劲,偶尔传来风吹隙缝的声音,加深她的恐惧。

她冷汗直流,惊慌失措的贬贬大眼睛,见弯就转,见路就跑,毫无方向感可言,忽地又左转右转,彷佛有怪物正在追赶她似的。死命的跑啊跑,她很怕,谁来拯救她呀……

她双手合十,诚心默祷:「主呀,你最虔诚的女儿──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们唷──求求你……你一定要消灭魔鬼,拯救我这只迷途的小羔羊……」

据说,脑中常闪过某些字眼就会见到……心中的寒意再度加深,一阵凉风刚巧吹到她的身上,她直打了一个冷颤,旋即她又再次狂奔,还要边跑边附加惨不忍「闻」的叫声:「哇哇──」

「女人,闭上你的嘴!」低沉又极度不悦的男性嗓音随即响起。他仅仅是不小心关了总电源,干麽又惹来一连串像是被宰杀的可怖尖叫声?

虽说人很容易适应环境,也不代表可以天天忍受过百分贝的噪音。这不可能会成为习惯,至少他没受虐这特殊癖好。

她朝声音那边跑,直到整张小脸撞上硬绷绷的墙,不,是男性的背脊。

「呜呜……冥哥哥……我好害怕……」两手环抱他,收紧双臂,牢牢束缚住他紧窄的腰身,像是遇溺者在抓紧唯一的救生圈。欸,总算得救!她轻吁一口气,徘徊在心底的恐惧顿时失去踪影。只要有他在,任何鬼怪都不用怕啦!

「你怕黑?」他咧嘴,出言调侃。

突地,背部那温热的湿意引起了他的注意,方才经过走廊时,都踏到些水渍,说不定是她的杰作。敢情她刚从水里爬出来?还是──

他挑眉,她铁定又忘了穿衣服。她,重蹈覆辙。

「才不是呀!」她瞠着灵目,嗔道。她是怕鬼!当然这句话不会说出口,她才不想被他揶揄呢!

软玉温香确是挺好享受的,但於他而言,算不上是件好事。她应该清楚得很这行为会导致何种不良後果,因这惹火的举动足以引发正常男人的某种冲动,当然他也不例外,虽说他已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但被她这下无心的撩拨,说没冲动是骗人的。

「你没穿衣服。」他好心提醒她做了什麽蠢事,她该懂啥叫引火自焚。

这是啥鬼问题……衣服?!她适才不是在洗澡麽?从哪里来的衣服呀?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一个件天大的惨事,她再度出糗!还要在他面前……她不用嫁人啦!「哇呀!呀……」惨烈的高八度嗓子再次侵袭他双耳,今次还是近距离攻击。

Jehovah真够朋友,送他一个能走动的扩音器,随时随地「震撼」他双耳。

碰!重物撞落地板的声音清晰可闻,没料到她会在上一秒松手,下一刻便自动自发摔下来。

他旋身正想伸手扶起她,却目睹不该看的东西。擅长於黑暗观察,也是当杀手的必需技能。

蓦地,光芒一下子盖过黑暗,室内的灯光全亮起来,後备电源自动启动,而不幸的事也随即发生。

他来不及闭上眼,光明就骤然降临,虽说有光与否对他而言都一样看得清楚。他懒得转身或遮蔽双眼,反正看到就是看到,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况且,任他怎样解释,而他基本上是不会解释,她都不会相信他是「看不见」,为免麻烦,少做多余兼无意义的事才是正路。

白皙的肌肤上的水滴反射日光,毫无遮掩的身躯闪着一点点光。肌理细致得像婴儿般幼嫩。水灵灵的大眼圆溜清澈,长长的睫毛沾上些许水亮,明明是青涩的娃娃,却带着诱人的魅惑。

他竟在欣赏这小女孩……脑袋秀逗了吗?他一定是太久没碰女人。

「呀!呀……」尖叫声再度袭来。她虽渴望光明的来临,但并不是在这时!呜呜……她该怎麽办才对?

「闭嘴!」他冷声开口。她该不会笨到以为尖叫可以将衣服变出来,且又恰好套在她身上吧?

「呜呜……全给你看光……」她因这刻的不雅「姿势」感到极不自在,逼不得已只好坐在地上,环抱曲起的双腿,把小脸埋在臂间,只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直瞅着他,彷佛他是罪魁祸首、万恶的根源。

那染上恐惧的眸光,很惹他厌。那会使他回想起小时候所认识的女孩──他又在想啥?两人大相迳庭,全然连不上关系!

他为这愚蠢想法而烦躁,漫不经心地撂下话:「吵什麽?又不是第一次。」纵是无心之言,他的话确能暂时安抚了她。

她顿了顿,晶莹的水眸眨啊眨,忽尔觉得他的话满有道理,瞬即安下心来,猛点头表示同意。「对!又不是第一次……」

倏地,灵光一闪,思路回复正常运作的她又想到哪里不对劲。「哗──呀!你快闭上眼睛!」

呀!上次都是这样!该不会是阴谋吧……哗!这已经是第二次……那次,她同样忘记了自己是没有……哇呀!她真的不用嫁人了!

见她一脸懊恼,他更兴味盎然,刻意反问:「我为啥要听你的?」逗她似乎已成为他每天的乐趣,难道他已习惯了她的存在?敢情他的世界多了这个女的存在?思及此,他勾起唇畔,溢出一声冷笑。可笑,他只是见她有趣,才抽空逗逗她,娱乐自己而已。

他弯腰,将右手搭在她赤裸的肩头,灼热的体温由大掌传到她的肌肤上,一股奇异的感觉自下腹涌上,她被自己的身体反应吓到,俏脸添了些红霞,喉头打颤,「你……」你想干啥?这句话,她不敢说出口……有太多资讯让她知道一个赤裸着的女生与一个男生共处一室会发生啥不好的事……

皮肤触感幼嫩,摸起来的感觉还不错,不知拥着的感觉会是怎样?

他在想啥?竟对这娃儿有幻想。说穿了,他只是误把她当成小时候所认识的女孩,唯一真心爱过的女孩。纵使名字相近,也不代表什麽。他曾调查那所孤儿院,也寻遍各处,始终都查不到她的踪迹,或者因他的关系,她已经……

他轻捂太阳穴,嘴角挂着一抹鲜明的笑,这笑容,很不屑,也有点苦涩。

瞧着似笑非笑的他,她愣住了,心微微悸动,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似是眷恋、又像不舍……她在想啥?

她想得出神,没发现到他的靠近。

耳畔擦过男性沉稳的低笑声。「放心,我对未发育的小女孩没兴趣。」

这话唤回她的魂魄,也引来了阵阵不堪入「耳」的尖叫声。「呀!呀……」

不过,他这次学乖了,随手抛了一件男用大衬衫给她,就一个闪身,回二楼去也,剩下她一个人自怨自怜。

羞死人……呜呜……天呀……她以後不用见人啦……

******

深夜,天空挂了一轮皎洁的弯月,树梢随风摇曳,寂静无声,不只屋外,连屋内亮着灯的客厅也静得不太对劲。

她身上套了件大衬衫,长度足以盖住全身,以防春光外泄。

事实上,春光早已泄了出去,还要不只一次。

她蜷曲着身子,倚坐着沙发椅生闷气;而他则安然坐在她旁边的白沙发椅上,跷起腿,闭目养神,享受得来不易的宁静。这女的摆明没回房穿衣,竟身穿着他的衬衣,大刺刺地朝他摆着一张臭脸,还用极度不满的目光瞄他。她身上的神经线连错位吗?这女的维持这动作满久了,难道她曲起的腿不痹、睥睨人的眼晴不累吗?他深感佩服她的「聪明才智」。

一想及他说的话,她就有气!这是哪门子的浑话?

「放心,我对未发育的小女孩无兴趣。」

摆明是以话伤人!即使他说的是事实,她是稍微矮了些、样貌略为平庸些、身材也不太争气,但也毋需把话说得这麽尽!她很生气!

「我去补眠,你慢慢发呆。」他打了个呵欠,於她眼前晃了两下後,便往楼梯那边去。

这时,他的衣角被扯住,皱起眉峰,一个转身便瞥见下方的头颅传出如蚊蚋般的颤声:「我……我肚子饿……」

她没骨气……被人看光光,还要求「罪魁祸首」来照料自己的胃……虽说他不是有意……但她也很没骨气……担任一个发脾气的人……她很不称职……但她真的很饿呀!

他不留余地反问:「那又怎样?」她当他是仆人,还是管家?还有,女人,别用头颅对着他。煮饭、洗衣、打扫,哪一样不是由他负责?连她带来的小动物,都是他一手打理。她呢?做过啥事值得他要一并照顾她?!她明明懂得做家务,却以「洁癖」这烂藉口诸多推塘,甚至索性撤手不干,全数堆到他身上!管她会拒绝还是什麽,明天起,一切家务由她负责,她休想逃开!

「可以煮个面给我吃吗?」她把头垂得更低。

即使她这刻的模样像娃儿撒娇般可爱,但要他煮饭就免提。

「休想。」他挥开她的小手,迳自离开客厅。明明不想理她,但脑海却浮现她无助的样子。该死!这女的绝对是来扰乱他的生活!

她都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份,总是给他麻烦……她只是信任他……所以才向他撒撒娇……表现出真正的自己……她仅仅是渴望有一个人会重视她……她怕那种被遗弃的感觉。

另一方面,他最终都敌不过突地冒出来的内疚与烦躁,决定动手煮食。不一会儿,他便拿着一碗香喷喷的速食面,放在她前方的玻璃几子上。

他为自己的反常感到极之不满,板起一张俊脸,黑瞳一凝,死盯着她,以近乎命令的口吻说:「吃。」

香味飘来,她已吓了一跳,一抬眸,瞥到几子上的速食面,更是令她难以置信。她抬颈,迎视他好一会,直至笑意爬上眸子,她弯眼笑说:「多谢你!冥哥哥,我好爱你!」

闻言,一丝不显眼的喜悦窜入心肺,他紧蹙眉心,为这异样感到严重不满。

他太久不近女色吗?「哦。」

「嗯……」她感激的点点头,便垂眸吃下一小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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