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见他不再低头搅着奶茶,我才接着说,「你家里真的没有人在吗?」
这麽说好像有点做贼心虚……
「我是说,如果有长辈在的话,我觉得我需要打声招呼。」
嗯,就算只是粉末冲泡,喝起来还是很顺口。
等待他接话的同时,环顾了身处的这间房间,墙上挂着NBA球星的海报、全国高中职篮球比赛的资料、喜爱球星的专题报导……
唉,还是没办法一下子就喜欢上篮球啊。
谁叫那个该死的家伙要是风光篮球队队长呢?
那个一点也不懂得爱人的--前男友。
所以啊,篮球队的男孩一定都是些轻浮的家伙。
哼。
不过我眼前的男孩除外。
「没有,平常都是我一个人在家。」
噢,还有一幅只露出一半的画,另一半被衣柜挡住了。
「那一张画是你画的吗?」
看起来像是很一般的家庭画,左边站着头发短黑的笑得灿烂的大人,中间蹲着姿势比着胜利的小男孩,这应该就是李翊了吧,至於衣柜挡住的部分,似乎是一头长发的女人……
他犹豫了一下,「嗯,七岁的时候画的,很丑吧?」
我又喝了一口马克杯里的奶茶,无视於他自嘲的乾笑,很认真的凝望那双深褐色的眼。
「不会,那是很幸福的一张画。」如果撇除掉那片涂色有些不均匀的天空不说。
但对我来说,那真的是很幸福的一幅画。
「左瑛,」突然被握住手,反射性的抽蓄了一下,发现是那熟悉的温度後,便放心的听他继续说下去。「我都知道。」
「嗯?」
「你知道你的爸爸,是和哪个女人外遇吗?」
该死,这也太直接了。
脑袋里突然又浮现出妈妈跪在地上拉着那个早已不爱她的男人,很狼狈、很心痛,但那双乞求的眼里竟是意外的坚定。
她说,为了这个家的完整,牺牲一些根本不算什麽。
那一个晚上,我就很冷静的发现了一个事实。
原来很多的假象都只是建构在「以为」之上:我以为爸爸妈妈很相爱,因为他们每天晚上都还是会笑着陪我吃饭,问问我在学校有没有什麽趣事甚至有没有男孩喜欢上这个宝贝女儿;我以为他们会一辈子相爱,因为妈妈总是会在他们结婚纪念日前一天从床柜下拿出有些锈蚀的铁盒,跟我解释着哪一封是爸爸当年告白的信,哪张照片又是哪个情人节去约会的地点……
可妈妈从没说过,是哪个女人带着爸爸离开我们的家。
不对,我从没跟他提起过爸爸外遇的事情,他怎麽可能会知道?
「是我的妈妈。」
我倒抽一口气,为这戏剧性的台词深感错愕。
一时无法控制住,竟就这麽让泪水湿透了矮桌上的作业簿。
「你一定跟我一样难受吧……为什麽你却什麽都没跟我说呢?」这一刻,我莫名的火大,气的搥起抱住我的李翊,他轻抚着我因哭泣而不断颤抖的背,渐渐的,恢复稳定的呼吸带着我聆听李翊的心跳。
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像是一闪神就不会注意到他曾开口过似的轻柔,「那麽为什麽你也什麽都没跟我提起过呢?」
他的指尖滑过我的浏海,捧起我的脸,不管我怎麽倔强的想撇开这哭过的大花脸,他却还是定定的望着我,「因为我们都知道,不想让对方心疼不是吗?」
是啊,因为太喜欢了,所以甚至无法想像对方难过的样子,更不想要彼此因为自己而感到心痛。
又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思绪。
如果曾经说着「左瑛,我爱你」的那个人,也能懂得我隐瞒的原因,就不会在分手时说出「我觉得你一点也不信任我」这种在伤口洒盐巴的话了。
有些人只懂得说我爱你,却不懂得怎麽去爱不是吗?
那麽,眼前懂得怎麽去爱的人又为什麽会喜欢上我呢?
这麽一个会让他更加心痛的我。
「因为我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另一半,」他松开环抱着我的手臂,两手垂放在矮凳旁,「另一半的灵魂。」
这一次,换我重新抱住他。
我想好好记住属於我的另一半灵魂。另一半的,自己。
原来眼前的男孩,是如此与众不同,
结束完抱来抱去的灵魂相认後,我才得知他从国中就开始一直在注意我。
「一开始只是带点埋怨的好奇,但是回过神的时候,我的目光已离不开你的身影了。」又是那抹坦率後的腼腆,我捏了捏他带着梨涡的脸颊,也幸福的笑出声来。
尽管无法一起走到故事的结局,只要想起曾经一同走过的路途,回忆仍然是那般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