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午茶时间，清于别墅的所有房客都聚集在饭厅，在座绝大部分都是电视剧的剧组工作人员，彼此都互相熟识。唯一有些眼生的，就是何远鹏和李玫晶了。
这时，清姨端上一盘盘热腾腾刚出锅的水饺，以及一个外观精美可口的起士蛋糕，说：「今天的下午茶是韭菜水饺和起士蛋糕，大家尽量用。」
「谢谢清姨。」大家齐声道谢後开动。
程浩接着说：「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这位是何远鹏，目前是美国南加州某外贸公司的总经理。而这位美女，李玫晶，就是远鹏的女朋友，也是那里一间知名旅行社的负责人。他们啊，可以说是标准的郎才女貌，对吧。我说远鹏，看你有个这麽能干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让我羡慕得不得了。」
有制作人炒热气氛，大家都笑了起来。
「远鹏，久久才见上一面，你就别开我玩笑了。」何远鹏也笑。
坐在他身边的李玫晶不是没见过世面，她听见这种赞扬，只是大方地微笑着。
「幸会，久仰大名。」曲少阳说，「年纪轻轻就当上总经理，实在不容易，难怪程浩会跟我们说你不简单。」
「哪里，其实那间外贸公司是我叔叔开的，说穿了我只是幸运地捡到现成的机会，帮忙处理一些业务罢了，没什麽了不起的。」何远鹏谦虚地说，一点也没有富家大少的架子。
而卓立一如他先前所言，对李玫晶的兴趣多於男人，便主动向她搭话：「李小姐，你这麽漂亮又有气质，想必你们的旅行社规划的旅游行程也跟你本人一样具有深度。等这出戏拍完之後，我想去美国渡个假，也许你可以向我推荐一些不错的行程。」
这种高明的恭维，每一个女人听了都会觉得顺耳。李玫晶也不例外，但她的回答却很高明：「我很乐意替你规划行程，卓先生。如果远鹏正好放假，我还可以叫他作陪，免费做你的当地导游。」
「呃……这……」
艾凌原本心想，卓立的脑子大概是有什麽结构性问题，虽然这女人的确是个中极品没错，但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他还有胆沾香，真是想女人想疯了。正想亏他两句，没想到李玫晶却圆滑又不失礼地漂亮回击，当场让卓立不知该如何接话。
艾凌忍着笑，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学长，听说你最後几集剧本还在大修特修，来，来，吃颗水饺，抚平你受伤的心灵，这样才有力气继续写下去。」
这些话让在场众人笑得更欢。
程浩笑道：「卓立，说起来，远鹏也曾经算是你的同行。你们别看他现在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从前他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可是一个文艺青年，还出版过几本小说喔。」
「哦？原来何先生还是一位大作家啊？」艾凌有些惊讶，「可有荣幸拜读你的大作？」
「呵呵，你别听程浩瞎吹胡捧，那只很久以前的消遣而已，都是不成熟的作品。况且，我也已经封笔不写了。」何远鹏淡然一笑，眼里有道轻微的阴影飞快地闪逝。
「是喔，那真可惜。」艾凌由衷地感叹，「成为作家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梦想呢，以後我要多跟你讨教讨教了。」
卓立趁机调侃她︰「小凌，我看你还是改改志愿吧。你当娱乐记者的时候就吓得一大群人皮皮挫了，要是变成作家还得了？」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悲天悯人的胸怀呢，学长。」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暗地里在桌面下踢了他一脚。
「那当然，我可是曾经差点身受其害，当然要为民请命。」卓立不怕死地继续逗她。
「唷！认识你这麽久还不知道你也有这麽良善的一面……这样吧，不如让小妹我『登报』表彰对你的敬意，如何？我一定会大大地褒扬你，让你声名满天下……」
「不必、不必！算我怕了你了！」卓立连忙推辞，他可怕死了她那枝生花妙笔，不知道她会把他和黄丽晴的「往日情」渲染成什麽模样，他又不是不想过舒服日子了。
「你知道就好。」艾凌嘴角弯起胜利的笑。
「你们俩怎麽走到哪里都能斗嘴啊？真是服了你们。」曲少阳看得颇乐。
「对了，我们的男主角呢？怎麽到现在还没出现？」艾凌扫视众人一圈，又问。
这出戏的男主角是由一线男星石崇担纲演出。最近几年，他的星运大红大紫，靠着还不算太坏的演技以及一张奶油小生的俊脸，在演艺圈迅速窜红。
但他私底下的为人可就不像他经常饰演的痴情男子那样专一，关於这点，艾凌可是比谁都清楚。他曾和许多女艺人闹出绯闻，甚至黄丽晴也是他的老相好之一。
尽管艾凌前前後後挖出许多不利於他的八卦内幕，偏偏他的经纪公司靠山强硬，总有办法压住这些消息，就是要保住他，这才让他逃过好几劫，不然他现在早就没得混了。
总而言之，他给艾凌的印象很糟。这跟他的花心风流没有多大关系，毕竟就是有人天生多情，身边的情人可以一个接一个地换，她自己也不见得比他逊色。但差别在於，他喜欢偷吃又不懂得擦嘴，那种「老子就要这样做，谁能拿我怎样？」的白目态度令人恼火。
当艾凌从卓立口中得知自己将与石崇一起大轧对手戏时，老实说是有那麽一点轻嫌的感觉。
卓立却用几句话就堵住了她：「没办法，目前没有其他男明星的知名度和人气拚得过石崇，他又拍过许多青春偶像剧，找他来演男主角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虽然听来有些市侩，但事实如此。
「石崇的助理打电话来说，他要明天傍晚才会到，他还在台湾拍一支男性洗面乳广告。」曲少阳回答，他也是一小时前才接到电话。
「谁管那家伙在哪里干嘛？只要他能演好我笔下的角色，他要死要活我概不关心。」显然卓立也对石崇观感不佳。
「还真是贵人呢，让那麽多人等他一个。」艾凌有些不屑地轻哼，自顾自吃起起司蛋糕。也不见她怎麽狼吞虎咽，但蛋糕就是一块接一块地安静地消失在她嘴里。
「喂，小凌，你节制一点好不好？就算是再喜欢的东西，也不是这种吃法吧。」卓立企图阻止她荼毒自己的胃。
「我哪里不节制了？这才第五块耶。」艾凌不理他，将美食送入口中。
「老天！你是几天没吃饭了吗？人家李小姐多淑女，不像你就只会猛吃。」
「那还真不好意思喔，本人和你混久了，都忘记『淑女』二字要怎麽写了。」
曲少阳见她再次清空盘底，索性将自己的那一块也让给她，「要不要再来一块？我不喜欢吃甜食，你帮我吃吧。」
「呵呵，没问题、没问题！还是少阳对我最好了，哪像卓立小气叭啦又爱损人。」艾凌喜滋滋地接过，同时睨了卓立一眼。
「对啦、对啦，坏人都是我在当，只有大好人少阳最爱你，行了吧？」卓立不阴不阳地说道，还意味深长地瞥了曲少阳一眼。
「本来就是这样呀，你现在才知道！」艾凌继续埋头啃食。
曲少阳一听，却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笨拙地掩饰心事被揭的微慌，「咳咳！卓立，你也多吃点东西。」意思就是要他闭嘴少说话。
「我是好心帮——」你字还没说出来，卓立就被好哥儿们一瞪，当下只得硬生生把话吞回腹内，差点没撑死，「啧，真是大头呆……」
一旁的程浩向何远鹏和李玫晶一一介绍这次的工作班底，正要提到艾凌三人时，正好看见他们忙着彼此抬杠，都不禁会心一笑。
「喏，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三个在大学时代就是学长学妹的关系，感情比亲兄妹还好。这次女主角临时出包，又找不到其他女演员代替，我真是急得不得了。幸好少阳和卓立大力推荐艾凌，这才解决了燃眉之急。」程浩笑。
李玫晶多看了艾凌几眼，问：「程大哥，听你这麽说，艾小姐不是专业的演员吧？你信得过她？」
「我相信少阳和卓立，而少阳和卓立又相信她，既然他们都说行，那她就一定不会有问题。」程浩相当放心，又补充说：「来香港之前，我和他们三个一起吃过饭，那时就知道她可以做得很好。」
「哦，为什麽？能够让你初次见面就青睐有加的人可不多。」何远鹏笑问。她和玫晶可以说是完全南辕北辙的两种女人，不过他得承认，艾凌的某些举止确实率性得可爱。
果然，程浩这麽说：「我喜欢她坦率不做作的个性，她不会过分隐藏心中好恶，对她可以有话直说。跟这种人相处，很自在、很放松，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负担。而通常这种人一旦答应了别人，就会全力以赴把事情做好。」
「……是吗？听你这麽说，倒是跟从前认识的某个人很像。」何远鹏接近喃喃自语地说。某个早已在他灵魂深处积尘许久的身影又隐隐鲜活了起来，尽管随着时间过去伤口已经癒合，但那些因为记忆复苏而震落的尘埃，依旧令他心颤。
「你也这麽觉得吗？不过，毕竟是不同的人。」
「你们在谈的是谁啊？」李玫晶不解地问。凭着女人天生的直觉，她知道男友口中的「某个人」绝对是个女人……
「一个不会再见面的老朋友。」程浩代替何远鹏回答，轻描淡写地笑笑，「玫晶，这些年远鹏只身在国外生活，多亏有你在他身边照顾着，不然我们这些亲友也不放心。」
「哪里的话，远鹏是我的男人，这是我应该做的。」李玫晶绽出一抹甜笑，搂着何远鹏的臂膀说。
「玫晶……」何远鹏对她笑着摇摇头，心里竟觉得有些勉强。
「远鹏，在程大哥面前，你还需要不好意思吗？」
程浩默默看着好友强撑出来的笑，忍不住暗暗叹气。当他看见远鹏的眼神有那麽短短一瞬间的黯淡，就知道他其实还没完全放下心里的那个人，尽管他藏得那麽深，深到连身边的女人跟了他那麽久都察觉不出来。
但，这证明不了什麽，唯一说明的只是他被痛苦蚕食得连想都不敢再想。
唉，他什麽时候才能学会放过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