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樱花真的很美,小光也将挥别美丽的『葛城明日香』。
三月中旬小光将受颁职业棋士证书,四月份正式展开职业棋士生涯,而小亮则是获得日本棋院去年的胜率第一名赏及连胜赏。
「今天是你在辉夜姬的最後一天吧,我送你过去。」绪方拿出招牌白西装。
「不要啦!吼!很丢脸耶!整间料亭都认识你了啦!」火大!!明子阿姨也只知道自己在当乐师,不知道要扮女装,倒是大哥隔三差五的往辉夜姬跑…啧…
「我在埋葬我可悲的恋情。」明明是无所谓的语气。
【小光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啦你就坐大哥的车去啦!!】第一监护人在情急之下也学小光的称呼…
【哎……好别扭……】卷着眉毛,老大不愿意……但是的确来不太及。
「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我就不能让你在那地方遇到危险,成年男子有时候是很恐怖的。」告诫而犀利的命令:「出门。」拿过车钥匙,穿上皮鞋。
「成年男子有多恐怖之前在酒吧打工的时候我还没领教过吗…」环境就算再好也会有些低水平的客人……
【况且我真正的危险你根本应付不来吧…】【那倒是。】
「酒吧?」明显非常不满,进入电梯。
「…不然你以为小亮在哪里听见葛城小姐唱歌,京都的Cinderella跟现在的辉夜姬是同一个老板,我那时在钢琴酒吧当琴师啦……几乎每天都要开口唱歌。啊…对了,是仓田先生带他进去的,因为他未成年,幸好没被认出来…」电梯移动向下:「要不然穿那种蕾丝小礼服加上玻璃高跟鞋,超尴尬的…别跟亮说喔。」末了还小心交代…
绪方看着身边已经削了短发的双色头『小弟』似乎若有所思:「为什麽不继续?」
「因为我开始变音了,虽然别人听起来可能没差别,但是那天在你们的包厢唱歌其实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看你们那麽开心又不忍拒绝,而且穿和服比较容易遮掩男性的骨架…所以老板才让我到辉夜姬来…」两人说着走进停车场。
镜片寒光一闪:「除了钢琴和洞箫,你还对其他乐器有兴趣吗?」小心试探。
【小光小心大哥好像在想着什麽!】佐为适时地警觉。
【吓!好险!!】脑中松了一口气…
「拜托!能会这两样我就觉得很得意了,东西合并耶。」坐入跑车前座:「钢琴是我过世的老爸教我的,洞箫则是我的围棋老师。」嗯…这句成语好像叫做青出於蓝。
「喔?」发动引擎,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围棋老师?」
「其实比较像是朋友…反正不管餐厅酒吧,来来去去都是差不多那几首歌曲,唱得不怎样也无所谓,只要打扮得漂亮就好了,那些客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这个老板旗下的营业场所水平真的不错,不过不这麽说的话大哥会怀疑我。
【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光也会用成语了耶!】佐为十二万分惊讶。
【臭佐为!又损我!】
车子平稳地开在大道上:「以後好好做职业棋士,别去做这种提心吊胆的工作。」奇怪,自己不是最怕麻烦了吗…竟照顾起小鬼来,倒是仓田那家伙竟然带小亮去酒吧,脑满肠肥到底在想些什麽!
佐为与小光同时卷起眉毛看着驾驶座上的某人:【…大哥越来越像保母了。】
在辉夜姬的最後一天,一切程序一如既往,心里盘算着离四月职业棋士生涯还有一小段空档,又有一点积蓄,想跟佐为一起去哪儿玩…来到日本那麽长的时间了,都还没去观光过…况且现在正是气候宜人的时节…
不过佐为应该会想跟退休在家的塔矢老师对弈吧,但至少应该去京都探望一下椿大哥。
绪方每回到了辉夜姬後迳自一个人坐在窗边的独坐,点上一份中等价位的个人定食,之後再要一壶茶,继续坐在原处看谱,偶尔也会约一、两位可能是学生时代的朋友一起出来聚会;总之,除了与『明日香』同进同出之外,绪方并不会打扰餐厅运作,可以说与明日香装做不认识,基於这一点,辉夜姬有钱赚当然是大力欢迎。
「葛城,七点以前在菊之间,之後你就待在大厅跟新人配合一下吧。」经理依照以往惯例的交代完,自顾自地忙碌去了。
「OK。」【OK。】
从包包里抽出自己的吃饭家伙:【佐为,到了大厅合奏一曲吧,今天随便你点。】毕竟是最後一天嘛…
【嗯嗯!小光最好了,】看着小光手中的洞箫,也拿出龙笛:【回家我们就覆盘昨天在森下老师研究会的对局…啦啦啦…】
【是、是…还不了解你吗…】起身走向菊之间:【佐为,上工了。】
【Yes,Sir!】手持宫扇却行了一个军用举手礼,头戴立乌黑帽身穿狩衣,感觉颇为不伦不类。
小光笑着进入菊之间:「不好意思,让各位嘉宾久等了。」
包厢里有一位中年男子与…不是吧…久美子阿姨与正子阿姨!?金子正子这张脸自己後来在古典音乐网站上有确认过,是不会忘记的…
中年男子侧眼看了『葛城小姐』一眼:「啧、啧、啧!好个标致的大美人儿…该不是请到了辉夜姬的大红人吧!」斜眼瞄向对面两位太太。
低头,笑脸上一副温婉的模样:「明日香向各位请安,请问需要点曲吗?」内心哀嚎:【唉…最後一天却出师不利,嘿,出师不利也是一句成语。】不知怎地…有些得意。
【小光,我觉得两位阿姨的表情很不自然。】佐为敏锐地感应到气氛诡异。
【客人的事情我们少管。】
「明日香是吧?你就随便吧,哼,我才不懂你们这些叮叮咚咚的东西。」
久美子阿姨神色略显不满,正子阿姨看起来就快要暴走了。
【得让他们冷静下来,小光快想办法。】佐为仗义。
【我哪能有什麽办法!?久美子阿姨也就算了,在金子正子女士面前不被拆穿就要偷笑了。】
佐为与小光感受到浓厚的火药味,无奈之余只能静观其变……小光自顾自吹一些能平缓情绪的曲调,毕竟是最接近神的音乐,即使经过糖果掩饰依然发挥了不小的效用,室内气氛缓和了许多。
金子看了小光一眼:「真是後生可畏。」应该是音乐大学来打工的大学生吧,程度不错,而且很会看场合:「凭他的程度将来肯定不简单。」
【哈、哈、我还希望简单一点…似乎没穿帮,真是好险。】
【嗯,而且气氛好多了,不管出了什麽事还是要慢慢说比较好。】
「藤崎先生,您…究竟要如何才愿意与美津子离婚?」久美子阿姨几经犹豫後终於开口。
「哼,当初也是进藤家硬逼着我娶正夫的妹妹,干嘛你们说结就结说离就离,还当我是个人麽?」说完自顾自地斟了一碗茶:「酒就留给你们两位富太太了,我待会儿还要回医院值夜。」
【原来这个人就是AKARI的老爸啊!】箫声依然呜呜低鸣着为室内陪衬。
【嗯,他们称呼他为藤崎先生,又说回医院,看样子错不了。】佐为好奇。
金子阿姨已经平缓了情绪,缓慢而认真地开口:「藤崎先生,当年的事情不只是进藤伯父伯母的问题,其实您大可以对美津子据实以告,纵使不被接受也好过酿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相信你们夫妻俩这十几年双方都不好受。」
「哼!美津子现在在塔矢夫人那儿吧!你们大概也就这几个人…」对於方才金子阿姨的话不置可否。
久美子阿姨突然以很平静的语气发话:「美津子在他哥哥嫂嫂那里,明子陪着他过去的。」说完还夹了一口菜。
「他在正夫那里!?怎麽可能!?嫂嫂!?」失去了从容,双手打颤:「哼!别想蒙我…正夫十几年来都不愿见这个妹妹,我和正夫可是被『进藤财团』拆散的。」
「我们没必要欺骗你,兄妹到底是兄妹,正夫已经放下了,您和美津子不也曾经交情深厚?」久美子阿姨长叹:「唉…为什麽当初不说出来大家商量,我们三个虽然相交不如您与美津子深厚,到底都是音乐出身,都说艺术家比较能接受新观念……就是不能说服进藤伯父伯母,好歹也不至於让您被他们逼婚啊…」
「现在说这些做什麽,反正我的答案是一样的,」态度坚决明确:「除非明明的监护权给我,否则绝不离婚。」
「你根本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金子阿姨豪迈地乾了一小壶酒。
「但是我有经济能力让明明继续走他的小提琴之路,进藤财团已经破产了,别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我可是日本心脏外科首屈一指的大夫。」语调随意的陈述事实:「哼!开玩笑!花了那麽多钱栽培他,就算以後他也跟他妈一样默默无名,好歹也要给我嫁入豪门,我还指望他的增值空间!」
「你!」
「怎麽?他是我的女儿,指望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什麽不对?比起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说什麽都是为子女着想的父母,我这个真小人做得坦荡得多!」
佐为表情严肃:【人果然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而活…眼前就是个前车之监。】
【前车之监?】又是成语…前面有车吗:【其实……我认为藤崎先生是很可怜的人。】
【的确,由一个人的不幸渐渐演变成一个家庭的不幸,这样的气氛甚至感染朋友…不过,】佐为看向小光:【说不定因此,明子阿姨可以接受小亮跟你的感情。】
【能不能被接受都无所谓,反正我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至此换了一曲无射商:【就算塔矢老师与明子阿姨都接受了,那亮的未来呢?先不论他对棋坛未来的影响,任何人跟我在一起都有危险…况且明子阿姨也很可能因为藤崎先生的关系比一般人更加排斥我跟小亮的感情,】手指灵巧地在手中竹管上移动:【佐为,我真的觉得,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正夫也结婚了?」良久…藤崎先生再度开口。
久美子阿姨看了看身旁金子正在努力平复情绪的神色,接口:「嗯,在您和美津子结婚後半年吧,对方是小家碧玉,有两个也正在念国中的儿子。」
「是吗…」吞下一口饭菜:「他幸福吗?」这回倒是眼神认真…
「这…我们外人也看不出来…夫妻俩似乎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就是了。」
小光与佐为看见藤崎先生至今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虽然只有一瞬间,那个笑容不知道是安心多些?还是惨澹多些?
【或许我以後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哈。】颇为自嘲。
【小光…小亮开始学习发的第一天,从道场回家的路上,你就是这样的表情。】
【是这样啊…】随着呜呜地洞箫鸣唱…苦笑:【佐为,这一路上…幸好有你。】
【……】佐为犹豫地凝视着身旁的少年……从两岁至今,不曾分离过:【小光…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怎麽办?】佐为试探性地询问。
咯噔!心跳与乐曲落了一拍。
乐曲持续,节奏却相当混乱,金子阿姨用犀利的眼神扫了『明日香』一眼。
从小到大与佐为相处,佐为不曾做无意义的假设,配合新初段系列赛後有些微异样的佐为,似乎一瞬间已经意识到了什麽,神色悲痛黯然…
最後藤崎夫妇的离婚协议究竟如何,一人一魂也无力再做关心,佐为只是无奈地笑着,手持龙笛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小光,曲调充满了不舍。
小光依然吹奏着乐曲,继续在辉夜姬最後一晚的工作,旋律转而沉痛绵长…
「你的脸色很差。」绪方看向一头躜进副驾驶座的小弟…这是什麽表情?
「…大哥,我开始有点感谢你愿意当我的亲人了…」静静地转向佐为:【…到四月份开始职业棋士的生活之前还有一小段空档……我想,佐为…我们…去因岛看看虎次郎吧。】至少带佐为看看熟悉的地方…
【小光…】佐为爱怜地看着小光,关心、无奈、不舍之情溢於言表。
【……你们都好过分,轻轻松松就走了,我却得一个人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绪方瞄向身边的小弟,从深夜车窗的倒影上可以看见眼眶泛着泪光,却硬是没有掉出一滴泪……
腾出一只手拍拍小弟的头……
「…要成长为有担当的男人有些痛苦必须经历,既然你不打算向我倾诉,那麽这些你必须担负的重量就只能往肚子里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