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当恶魔遇见天使
漆黑的世界,是恶魔生活的地方。鲜红的血渍,是华丽的装饰。当漆黑的墙壁出现裂缝,纯粹而明亮的白光刺痛了恶魔的眼睛,却使恶魔再移不开视线…
在我的记忆里,黑社会就是个地狱。
从小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周遭的大人都很严肃,他们不苟言笑并且冷冽肃杀。
一直到幼稚园时,听见何爷爷讲的故事,我觉得他所说的地狱一定就是指我现在所生活的环境-黑社会。
何爷爷是隔壁的邻居,他同时也是爷爷事业上的夥伴,其实就是另一个角头老大,但是他和爷爷不一样,他总是慈祥和蔼的抱着我,跟我说很多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一直都是由爷爷把我拉拔长大,但爷爷也不是我的亲生爷爷。
在爷爷身边做事的人都叫他「安爷」。
我曾经试着想要亲近他,但总是失败。爷爷从来没有笑过,不只是对我或者其他人,他不是个仁慈的爷爷,他严肃又刻板,他说一没有人敢做二,他总是不断的提醒我:「绝对服从。」
小时候我不懂什麽是绝对服从,我只知道乖乖的听爷爷的话,让他不要瞪我那就表示我做对了事情,而当我向他询问过多的、我不该知道的事情时,他就会跟我说绝对服从。
长大後我才了解,爷爷所谓的「绝对服从」指的是当上级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去做到而且不能够有意见,但我想我绝对不是一个乖孙子,至少在我小学六年级的那天晚上之後我确定我不会是。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难得的失眠,走下楼为自己倒一杯水,经过爷爷房间看见灯还亮着,然後爷爷低沉的嗓音就这样传了出来。
「阿轩要继承我。」我不知道爷爷在跟谁说话,但或许是在讲电话,自始至终都只听见他一个人的独白。
「是啊,他爸妈是我害死的,不代表我不能当他家人。」然後这一头的我惊讶的张大了嘴、掉了手上的水杯。
爷爷开了门,他没有多说什麽,只是定定的用他的眼神直视着我,而我转身、上楼。
从那之後我就不再是我、从前的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耳濡目染的结果,从小就在黑社会的环境下长大,使我对於做坏事这点完全没有适应不良。
我开始打架、翘课、抽菸、打撞球,记得在我国一那年,我甚至当上了王。我打败了三年级的学长,成了学校的神,却成了爷爷眼中不服从命令的孙子。
爷爷对我的行径气急败坏,无论他如何的骂、如何的教训,我仍然我行我素。也许这是一种叛逆的想法,但脑海中总有一个念头不断的告诉我,他杀了我爸妈,而且他还要我变成他,我凭什麽要变成我的仇人?
我想最没用的就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离开爷爷给我的家。
我其实很怕爷爷。
他身上总散发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冽光芒,他的眼神总会让人忍不住的别开头,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让人不自主的同意并且不敢否认。
即使我如此的我行我素,但我从来就不敢真的做出什麽离开家的举动。
也许是怕被杀,像我的父母一样,被杀。
从我变坏开始,身边不再有人敢靠近我,而我也不认为自己需要任何朋友。直到他的出现,我生命中唯一的好朋友,永远不会出卖我的好朋友。
左仁鸣,平常正经时我叫他「阿鸣」,当他耍憨的时候则是「鸣人」。
记得那年我们十四岁,国中二年级,在那天以前我从来不知道我们班有这号人物。
不记得那天我做了什麽让自己如此疲惫,也不记得那天的天气到底是我喜欢的雨天还是讨人厌的晴天,只记得那天我疲惫的坐在位子上,左仁鸣很挑衅又找死的跑来拍我桌子。
我冷淡的抬头,全班因为拍桌的响声停止所有动作,都往这边看着。
「干,你很嚣张喔!有种跟我打一场啊!」他十分成功的挑起我的愤怒,往後他总是用相同的方法不停激怒我,也许他很明白我十分讨厌被激怒或者被挑战。
我站起身一拳挥过去让他当场倒地,并且朝他啐了一口,「白痴。」
从那天之後,他住院三天。但他并没有找我报酬,反而和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不是我去勾他。
遇见他以前,我以为我不需要朋友,因为我不会关心别人。但是他完全忽视我的冷淡,有时他讲完十分钟的话可能只换来我一个字「喔」。他却总是不以为意,久了,我从厌烦变成习惯,最後依赖。
我依赖他的存在而且开始会笑会打闹,当然仍仅止於他在的时候。
我们喜欢窝在学校附近的小河边,静静的看着夕阳落下然後回家。
很无聊很无趣的生活,但就是如此的美好。
一根菸、一个美丽的斜阳,简单的美就足够了。
「兄弟,你高中要念哪里?」这天如往常般的坐在小河边,抽着菸,阿鸣开口。
「善圣高中。」我转头,懒得去看阿鸣会有多麽吃惊的脸孔,因为我早就知道。
「哇靠,兄弟你玩真的啊?」如我所料的他吃惊了很大一下,接着抓住我的手臂开始打开他的话匣子。
「善圣可是我们这边很有名的高中耶,成绩要够才能进去不是吗?你不是一直很不屑读书?」
转头,我抛下手上的香菸,「爷爷说的。」
「你爷爷?」
「善圣不是有个传说吗?」这时有一群麻雀正准备归巢,我的视线随着移动,「抢下善圣王,就是黑社会的老大。」
善圣高中是个奇妙的地方。它不仅仅是一间需要有点头脑的人才进得去的高中,但也是要会打架的男生才有本事进去的高中。
通常善圣出来的人,不是台大就是黑社会老大。
「呵,兄弟我信你,全校第一名怎麽可能考不到呢!」阿鸣十分有信心的拍着我的肩膀。
「你呢?」我问,我可不希望我身边没有这个家伙的存在。
「哈哈,就知道你需要我啦,你在哪我在哪,还用说。」微笑,夕阳为我们两个定下了这个契约。
最後,阿鸣没有让我失望的一起考进了善圣高中。我们开启了一场长达三年的战争。
好一点的情况是每天瞪几个人就好,糟一点的则是要呛人或者动手。最糟糕的状况则是连续打上好几天。
我不懂爷爷既然要求我考上这里,为何当我在外面跟别人打完架以後,他却仍然用以前的方式管教我?
既然要我继承他,为什麽还不让我在外面打架?
这些问题压在心口,想问但是我很明白的知道不能问。
记得那一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雨,雨滴打在身上都会感觉到痛。而我和阿鸣却在雨中和一群高二的学长对打着。
「干,好累。」好不容易将学长他们击倒,我和阿鸣失去力气的坐在地上,再也不管头上的雨有多大。
忽然间,我以为是我的错觉,抬起头,我的上空出现了一把粉红色的伞,以及一个女孩。
「你还好吗?」她从上往下用她那水汪汪充满灵性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点了点头,她便放心的笑了,之後她伸手从书包拿出一支棒棒糖递给我,「甜甜的,很好吃,应该会让你觉得幸福而忘记疼痛喔!」
我有点呆愣的伸手接下她的棒棒糖,看着她弯成月牙般的笑眼,我总觉得这个女孩让我觉得有点刺眼。
不知道她离开多久以後,我才终於明白,原来是因为身边不曾出现过纯洁而简单的女孩,才会让我觉得她的存在有点刺眼。
如果要比喻的话,我的生活是地狱而我是个恶魔,至於她则是个天使,生活在天堂而且头上有光圈、身体会发光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