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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没有可以夜唱整晚的好体力，我们在凌晨一点半左右就宣告投降，各自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来。一场热闹缤纷的大聚餐，我们从本来的一个包厢，变成打通隔间，最後居然来了将近二十人，公关部毕竟还是公关部，无论公司内外都八面玲珑，他们电话一个接一个打，居然连人资部那边的同事都找来了，而既然已经把触角伸到後勤部门，当然就不能错过俊男美女也很多的采购部，於是他们又拿出手机，几个号码一拨，也不多时，现场立刻出现好几位大美女，那些男人无不欢欣鼓舞，立刻添酒添菜，继续吃喝，直到大家都快撑破肚皮时，不晓得谁又提议要唱歌，结果一大票人闹哄哄地全都上了计程车，唱到这大半夜。
「比公司喝春酒还要热闹哩。」虽然还意犹未尽，但明天都得上班，再不情愿也得乖乖回家。脚步踉跄着，方糖说话时有浓浓酒气。
「那是因为今天的小型春酒聚会没有大头呀！」我笑着说，旁边一大群男男女女也都笑了。今天来喝酒胡闹的，最高层级就是行销跟公关两个部门的主管，但都算是自己人，所以大家都毫无压力。
今晚一起去唱歌的至少有十七八个人，全都挤在超级大包厢里，酒酣耳热中，有些人围拱着李锺祺，想藉他口去探听执行长接下来是否会有什麽对公司的大变革，或者知不知道有什麽工作上最好小心避免的地方。虽然刘子骥才是今晚本来的主角，但他却完全不以为意，也经常跟李锺祺喝酒说笑，大家居然其乐融融。
「干嘛不说话？」走出ＫＴＶ时，方糖问我。
「累呀。」我叹口气。本来只是很单纯地出去逛个街，没想到一闹就闹到了这麽晚。不过这当然也只是一部份的原因，更多的，是我还在意着晚上李锺祺的那句话。
那是胡说八道吗？当然不是。我原先的确有点担心他会以为我不够认真，但没想到他居然是压根儿就不相信。这实在太让人恼火了，难道我会吃饱撑着没事，去随便找个谁来亲亲脸，抱一抱，随便乱说喜欢吗？在那当下，一群人都错愕地看看我也看看他，顿时不晓得该不该认真才好，所以我很直接地嘟起嘴来，哼了他一句：「真没幽默感。」
既然那当下他认为我只是开玩笑，那就顺着他的错以为，而跟着假装下去吧，好让彼此都有个下台阶。如此轻松地带过後，大家稍稍不那麽尴尬，随後他被邀请坐下，跟着一群人聊起来，也就渐渐地把那几句话给忘了。可是大家可以不当一回事，但我呢？我怎麽可能无所谓？尽管一群人不断聊着，但刘子骥也不时朝我这边看过来，想来他的观察力也很敏锐，大概对我跟李锺祺的那几句对话很放心上吧，所以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想在这种场合摆臭脸，我很努力地跟方糖讨论着网拍商品的内容，她最近疯狂迷上网路购物，动不动就找人团购。直接打开笔记型电脑，连上网路，开了网页给我看。这次她锁定的目标，包括两家衣服饰品，一家布娃娃与抱枕的专卖店，以及一家礼品店的商品。我说衣服或抱枕就算了，不过在礼品的网页里，看见一盒拼图，图案是细雨中的东京铁塔，很有浪漫的意境，我说这个还不赖，可以帮我买。说着又陪她看了看。笑闹中虽然装得很轻松，可总还是有无数个短短的小片刻，会陷入一个人沉沉的思绪里，一直在想，他究竟是凭什麽，会把我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告白，当成了戏谑、当成了玩笑？我可不是因为他失恋，才给一个安慰奖的！更不是因为一时的恶戏之意，才故意这样逗他的！
所以我是落寞中还带着一点生气的，从居酒屋出来後，李锺祺没跟大家一起去唱歌，他说还要回去整理资料，刚过完年，高雄有旅展活动，虽然有高雄分馆那边在地的同事会去，但执行长却要我们这边也派人参加，谈不上是协助，但至少可以跟南部的一些旅行社有点交流认识，日後要谈合作也比较方便。他知道我是要奉派出差的人选之一吗？大概不晓得吧？不然今晚他在跟大家聊这些时，就应该会问到我的看法才对，然而他没有，还在那边一头雾水，对於这次的计画完全摸不着头绪，简直笨到极点，果然是一只大笨鹅！
後来一群人去唱歌时，我也依旧提不起劲来，只是碍於大家的盛情，觉得却之不恭。但我真的不想唱歌，勉强陪着哼了几首後就开始发呆。包厢里光线不亮，我一直觉得快要睡着，只是大家未免太热烈了，喧哗声让我无法入眠，所以听着歌声，偶而喝点热红茶，看看萤幕上伴随着歌词与旋律起伏的画面，我只想这麽安静着，最好不要再有人来找我聊天。
「你没事吧？」隔没两天，构想着可以在南部旅展时拿出来谈的配套计画，不知不觉就错过了用餐时间，当下只好下楼，到附近的速食店去觅食，不料却在点餐柜台前遇到刘子骥，他说刚跟广告公司讨论完，也正打算吃饱再回饭店，礼貌地让我先点餐，跟着就问我那天聚会是否还好。
「累死了。」我回答。
「那个大家都一样累，但我说的其实是另一件事。」他还故意斜眼看我，「你知道我在指什麽。」
「好管闲事，管你们公关部的事就好，踩到人家行销这边来干嘛？」我也回瞪他，同时点了一份餐点，故意不回头。
「别这样，」我拿了餐，转身就走开，而他只点了一杯可乐，又跟上来，还坐在我这桌的对面。「公关、行销一家亲，干这行好几年，直觉这东西我也有一点的。」他还笑着。
「那你应该把直觉放在工作上才对吧？」
「我把直觉放在我认为应该放的每个地方，当然不会只有公事上。」他说着，也不问一声，很赖皮地，拿了我的薯条就开始吃，然後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跟李锺祺是什麽关系？」
「我说我们是情侣的话，你会不来烦我吗？」
「不会。」
「妈的。」然後我就骂脏话了。
刘子骥笑了出来，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脸上是轻松自在的表情，说：「别说你们不是情侣了，就算是，肯定关系也不会太好。但你别担心，我没别的意思。甚至，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也很乐意帮你。」
「是吗？」这话一说，我忽然有点兴趣。本来喜欢一个人，就没有非得要勉强对方跟自己在一起的必要，爱情有更多时候，可贵都在於成全，这是我一直以来所认为的，不过能否做得到，那可一点把握都没有。然而刘子骥却也有这样的看法，让人大感意外。
「是呀。」他说：「我觉得昨天晚上那一大挂人当中，最特别的应该就是你、李锺祺，还有我了。」
「『天下英雄唯使君』吗？」我笑了出来。
「不错嘛，女孩子看过《三国演义》的可不多。」他双眼一亮。
「小说没看过，不过相声里听过这故事。」而我点头。
於是我告诉他，或许公司里很多人都认为李锺祺有点笨手笨脚，这样的年纪还在当特助，恐怕难以称职，然而我却一直认为他有一种很与众不同的特质，只是一时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他跟别人很不一样。尽管现在的他还不是很优秀，经常让执行长跟总经理诟病，不过只要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会做得很好。
「因为他是个很真诚的人。」刘子骥说：「我知道那个特质是什麽，就是真诚。」
「是吗？」
「而且他知道自己要什麽与不要什麽。」他点头，「至少工作上给人感觉是这样。」
我不是很明白这意思，但刘子骥告诉我，昨晚在喝酒聊天时，酒量不好的李锺祺一直很小心地适度拿捏，深怕喝醉；聊到工作上的规划，他对自己现在的评分很低，因为对公司的运作模式还有太多不熟悉的地方，不过他自己也安排了很多计画，要逐步进行了解。因为本饭店的执行长辖下业务范围甚多，所赋予给特助的权责也不小，因此他不敢怠慢。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但资历又浅，所以他比别人都得加倍认真学习才行。听着，我在想，这些好像都没听李锺祺说过，是否表示我对他的了解还太少？或者我太少给他机会讲话？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不得不承认，确实你是有眼光的人。」刘子骥说。
「但可惜的是他现在对我没有太多感觉，而且还有自己的暗恋对象。」我苦笑。事到如今，看来是不太需要再对刘子骥遮掩了，我索性说了出来。
「但那并不影响你，对吧？」
「没错，」我笑着说：「他喜欢谁都无所谓，只要他愿意告诉我，也愿意让我有机会一直对他付出。相信总有一天，他总会明白我有多麽认真的。」
「那万一最後结果还是让人失望呢？」
「至少我爱过罗。」而我笑着说：「不管结局如何，也不管在过程中，别人会怎麽看，我相信这就是爱情，而且是我所追求的爱情。就算我跟他之间，没有太长久的认识，彼此欠缺互相了解的基础，或者有些人也会怀疑，到底喜欢一个那样笨手笨脚的男人有何意义，可是对一个女人来说，喜欢上了，那就是喜欢上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得好，我支持你！」竖起大拇指，刘子骥说他非常赞同这个观点，不过他也补充，说这样的爱情观并不只属於女人才有，他说：「因为我也打算找机会，继续追求你。」於是我就又骂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