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囚顏 — 之四 遙不可及

正文 囚顏 — 之四 遙不可及

‧遥不可及

一切都离我如此遥远。

只有孤独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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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步在这栋高大的华屋前,竟有些犹豫。

莫苍说,他的主子派他来侍候我们。

莫苍说,他的主子很了不得。

莫苍还说,他的主子拥有我们目前放眼望去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

而今天,莫苍说,他的主子欲见我。

而我却步了,或许是这屋子给我太过震慑的压力。

推开门,两名女婢立即迎了上来,虽是女婢,衣着朴素却高雅。领着我穿过层层的回廊与房间,来到了一间幽谧的别室,四面墙连同地板与藻井,都是用黑色石砖铺成,若非这石砖质地光滑,我就要以为这便是我当初被囚之处。

偌大的别室,中央竖起一道屏风。直到侍女领着我走近,我才看把屏风上的图案看分明。

是一只燕。仅是只燕,却壮阔的飞跃塞外长城,却如一方之雄称霸背景上的大漠风光。

伸出手,轻抚燕尾如剪。摸着了神技织工,摸着了千万华锦,也摸着了沧桑。

孤燕的寂寞与沧桑。

我绕到屏风背後,发现後头竟是一样由黑色石砖砌成的浴池,几乎可以容纳两个人那麽宽阔。

而现在它正冒着争腾热气,浴池里放了半满的水。

想开口问,侍女却像早明白了我的意图般,解释道:「姑娘,主上要你先於此沐浴净身。」并顺势要脱去我的外衣。

沐浴净身?我想不出有什麽正当的理由他要我如此做。

他擒我来此居然是这样的目的呵……

失声一笑,却笑的失落。

「我明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抓着自己的衣襟,或许我早就有这样的认知,只是不晓得为什麽我的手仍紧紧揪着,不愿放开。

良久,我向宿命低头。

在腾腾上扬的白雾中,我浸自己於浴池中央,在伸手都无法触及四方池缘的最中央。

抱住自己弯曲的膝盖,放下绾起的长发於双臂间,半满的池水只到我的腰际上缘,水气如袅袅白烟置我於蒙蒙中,而我陷入了一片连我自己也不清楚的迷茫。

我合掌舀起一抔水。

我看不见任何倒影,就如同我向来都看不见自己的存在一般。

捧着那抔水,我缓缓地覆上住自己的脸,紧紧的、好久都不想移开。

如果,水再深一点……

原本不及胸的水骤然淹至心口,突来的灼热让心猛然一个抽动,乱了规律。

「你做什麽?」

我的手腕被箝住,於是乎争腾热气又重新灌入我的鼻里、口中。

是他,在我身後,以厚实的胸膛撑住晕眩的我。我的背感觉一阵湿滑,像是细致的丝料淋了水。

他连衣袍都没褪,就入了池。

而我竟迷蒙得连他的靠近都没察觉,我甚至不知道方才做了什麽,引来他这般紧的箝制。

「这里的生活让你如此不快意吗?」他放下我的手,却在我身後坐下。

感觉到他的靠近,我将身子往前倾,低头望着水面。我的发,在水中如墨晕染。

呵……我该回答什麽?

为何要问一个被囚者快不快意?

於是沉默。偌大的别室只有永不退温的热水蒸出满室白雾,顿时间浴池变得好拥挤。

「浸了这麽久,你的身子还是如此冰冷。」他竟伸手环住我。「告诉我你的名吧。」

「冷颜。」我以为莫苍代他问了我的名。

「很适合你。」他停顿了一会。「你像北方孤寂的雪。」

「我是南方人。」

「可你合该属於北方。」

「我已经在这里了。」

「不,你没有。」

我不懂他的意思,也不追问,只是沉默。

「燕非殇,记住这个名。」语毕,他起身,跨出浴池。

水位骤降,我感到一阵无法抵挡的空虚。只能看着他一袭深色衣裳消失在看似无尽头的幽暗角落里,遗下满室孤寂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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