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医院吵杂混乱的急诊室里一直维持川流不息的病患被送进医院，忙碌的医生护士，焦急心切的病患家属，熙来攘往的人群进出。
每一天医院都在上演生老病死的过程，偶而会像今天一样有群警署的人进出医院。
有时候是羁押罪犯就医、有时候是来查案、有时候是来感谢。
像今天就是，只是人数稍微比平常再多了一点，大概多了五个人，拜访的人比较特别所以出动特别阵仗。
一见白色医师袍的正主儿从电梯口出现，为首的督察立即上前迎接。
「于院长，这次十分感谢您大力相助和配合，石定辉和何董这条线，国际刑警和我们都已经盯很久了都没进展，要不是您的病患愿意出庭作证，这次不会这麽顺利结束。」碍於他们之间有签保密协议，剩下最关键的他就不再多说。
几个西装外套的高级督察级警官排排站在一楼大厅，各个极为尊崇的模样，视线一致的向刚走出电梯来见他们的于凤仪。
排场做足面子，引来不少人侧目，于凤仪淡定的连眉都没挑一下，仅仅礼貌地与向她伸出手的督察轻轻回握，客气地颔首。
「牛督察您太客气了，我相信本院所有医师都会这麽做，只是恰巧关键人物是我的病人。」对於官腔，于凤仪也依例搬出制式回覆。
谁不知道能让于院长看的病人非富即贵，不然就是神经科重大疾病才能有幸排到她看诊，不然一星期只看三天的院长还要兼任生技公司执行长的重任，哪有这种美国时间去理会一般小老百姓。
牛督察肚子里拐了九弯十八拐，表面上客气有余的笑容还想继续聊，却被不喜欢与官为道的于凤仪一眼看穿企图，一点都不回避地直说：「督察，不好意思，我十五分钟後还要进开刀房，病人病历要深入了解，就先失陪，不好意思。」
轻轻松松不得罪人的送客吃闭门羹，自从她从海德堡医学院取得神经内外科，还有精神科三学位博士认证後，这种阵仗她早已见怪不怪，就像每天都要吃饭呼吸一样自然容易应付。
只是她不知道怎麽会有越来越烦的感觉。
她快步向手术房移动，穿戴好消毒衣物，检查病患的断层脑波图还有X光片，和护士讨论等一下的流程，检查该准备的周边齐全了没。
病患是自发性蜘蛛网膜下出血，很有可能是脑血管动脉瘤，必须动刀十分小心，再加上病患是排名台湾十大富豪之一的某位二夫人，更不能大意。
除了以上原因，这位夫人与她们于家私交甚笃，听说外公与她是多年好友，她不希望破坏任何一个可能会坏她光荣回到于家的机会或可能。
尤其当她的爷爷也因为中风住在同一间医院，她更不能大意。
「安排4Vesselscerebralangiography，用dopamine，然後hyperperfusion，维持MAP≧100mmHgPAWP至少15mmHg,CVP6-10cmH2Ohematocrit30-35%。手术後如病人之GCS变差可FollowupCT再通知我，我再评估是否再手术。」她神情凝重，「不论任何时间，这个病人如果情况紧急都可以打来给我。」
身旁的两个护理长和实习医生、护士纷纷点头，然後依照指示请VIP病房将病患送进手术室接受手术。
从她一回到台湾，奈不住内心好奇趋使，她依照丹尼尔给的地址前往查探，没想到是一间布置极为温暖的大坪数的一层温馨大楼房子，而且符合她一直想要的一个家的模样，轻易勾起她心底深处的悸动，一眼就爱上那间丹尼尔送她的房子。
她从没跟丹尼尔说过任何有关她喜好的事物，没想到她跟他的品味竟似如此激似，让她出乎意料大为惊喜与惊讶。
後来发生的事更为戏剧化，丹尼尔在神不知鬼不觉下，在她回台湾前几年就在台湾秘密成立以仲介贩卖器官，以及屍体和贩卖少量军火的地下组织『水月门』。
『水月门』名字的由来是丹尼尔由学习中文後，从感叹人生如镜花水月如梦似幻，所取的名字。
水月门说是黑道却又不像真正的黑道，与其要称为黑道，不如冠上黑市或许更为恰当。
水月门专门为全球穷苦人家接受卖器官的服务，然後在黑市里以更高的价钱转交易给一些权贵或怕死的有钱人。
他们也交易屍体，除了医学院还有很多地方都需要屍体，族繁不及备载，这门独门高利润生意也引来不少虎视眈眈的觊觎。
所以为了自保，他们也参与极少量的军火交易，就是不碰毒品。
那种沾染上的切身之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到目前为止，她请人调配无数次配方，炽天使由仪器分析出来的成分合成起来永远少一个化学式，要解这种毒瘾，恐怕只有当初制造的人才能解出秘密化学式。
刚开始，据说第一次主动与她接触的长老成员，也是名医界高材生的医师曲熙仁转述，除了她是指定管理者，风乔絜也是。
她曾经是坏人的帮凶之一，但是她在脱离柯罗斯之後只想当个好人。
她于凤仪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生。
原先她极度反抗，好不容易逃出柯罗斯的魔掌却要跳进另一个火坑，任谁都不愿再堕入天人交战又心力交瘁的轮回。
「你知道你为什麽可以在德国平安取得所有学位、越级临床实习，然後在台湾执业一直以来都平安无事吗？」
一年前，曲熙仁当时还是实习医生，他犀利过人冷静的神情透析一切，面对什麽都以为是杨齐娟的父亲帮她处理的院长，言语话中有话质问她。
「我并不想知道。」她明知道也许他的答案，很可能会戳破她心底一块拼命想隐藏的可能性，所以她选择逃避，因为他想说的，可能是她过去想忘记的一段往事。
「但我觉得你必须要知道，这曾经是我才知道的秘密，但你太不心存感激，爬上高峰之後开始以你的准则你的规则在做事，一点都不明白当你爬上去的路程是有个人多努力为你费思量付出。」
「我的贵人很多，但绝对不是你想说的那一个。」她当时无情淡然地转身就走，而且脚步越来越快，只想回到那个温暖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家。
其实她已经大概猜出来曲熙仁口中说的是谁，只是不愿意面对。
她没有足够的勇气。
直到曲熙仁拿出柯罗斯死亡证明书给她之後，她才默默接受这个事实，然後在他解释水月门是丹尼尔送给她的毕业礼物之一，她才开始考虑要不要接受丹尼尔特定为她建立的组织。
「有一天你一定会懂他为什麽这麽做。」曲熙仁信誓旦旦地说。
他说的没错，而且那天在她决定告诉杨齐娟的时候，报纸国际头版出现了丹尼尔的照片，报导的正是他与苟延残喘的恐怖组织在一场与当地政府枪战的恶耗，死亡名单里甚至出现好几个她似曾相识的名字。
丹尼尔、维多利亚、东妮、卡尔，柯罗斯所有经营坏事毒窟一举被剿，多大快人心。
这真是好事一桩，好到令她有心痛的感觉。
「水月门做的不是好事，我想当回正常的人，如果可以我想当一个好医师，做好人来洗刷我的罪恶。」丹尼尔死讯传出第二天，她找出曲熙仁来商量。
纪念，既然丹尼尔留给她，她何不考虑是不是有转圜之地别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或者把水月门转为基金会不是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未必是坏事，你从现在可以开始练习，说服自己是好事。」他精明的眼睛开始流转喜悦神采。「你想想看，穷人没钱可以看医生，我们可以事先跟他签契约，以病患或他本身器官捐赠来由水月门购买，水月门也提供他医疗资源稳定，得来的器官我们以黑市价格卖给那些怕死的有钱人换取利益，以此累积更多可以帮助人的资源，这一点都不算是坏事，你说对吧！」
所以，经他解说完，她也答应了。
接下水月门这个组织成为领导者，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也让她嚐到黑白两道之间灰色地带的资源方便的地方。
「伤口缝合完毕，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于凤仪交代完毕，在洗净手套表面脱掉扔进指定医管垃圾桶，满是疲惫的走回她办公室。
备注：4Vesselscerebralangiography：四相脑血管鼓动途径造影。
dopamine【生化】多巴胺，心脏血管系统用药，增加肾脏血流、心脏收缩力或增加血压。
hyperperfusion：高灌注综合徵颅内血管成形术和支架置入术。
hematocrit：血细胞压积。
FollowupCT：再次电脑断层扫描。
GCS：格拉斯哥昏迷指数。
PAWP：肺动脉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