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三天前的事。
闲着没事把过去处理过的亡灵判例整理归档的四季映姬,在前往档案室的路上经过了小町的房间。
小町房间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连内外两层窗帘都拉起来不让人从外面偷看,如果偷偷掀开外层窗帘的话还会被小町从房内察觉阴影变化冲出来当场处刑。映姬听着小町房内热闹的嘻嘻哈哈声音,面无表情地抱着有自己三分之二那麽高的资料夹挤进了档案室生锈的门。
「小町这家伙……每次都跟她说要保养这里的门的,却每次都回我说用不到的东西不管也没关系……」
映姬不知道小町只是想看她努力挤进门里的样子而已。
好不容易把资料归档以後,映姬又经过了小町的房间,内外两层窗帘已经拉起,窗户大开,挂在窗檐上的风铃在夏天的热气里迎着风声轻巧地漫步,放下一头红发、衣衫不整的小町站在门口跟三个同样放下头发衣衫不整的大姐姐们开心地说话。
「……久没来,小町你的技术又进步了呢。」
「真的呢,比我上次来的时候进步了不少喔。」
「那里那里,我只是平常都有持续做练习而已啦,没什麽了不起的。」
「可是真的很舒服呢,差不多已经超过师傅了吧?」
「啊哈哈,师傅可是传说中的最强领航员(技巧之王者)呢,我怎麽可能超过她呢?」
「小町太内敛了啦,要狂放一点!狂放!」
「我一向很狂放啊。」
「就是说吗,每次不是整晚就是三、四个人一起来,小町很狂放的。」
「嗯嗯,知道就好,今後也请多多指教喔。」
「小町。」
「啊?四季大人,什麽时候来的?」
「你什麽技术又进步了?」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操船的技术啊。」
小町笑着看看身边的大姐姐们,身边的大姐姐们笑着看看只到她们腰身或胸口的映姬,然後一起露出了奇妙又诡异的笑容。
「什麽?干什麽?我可是阎罗王喔!不准小看我!就算我的身高不如人,我的脑筋可是非常好的喔!是天才喔!」
「是是是,天才阎罗王升堂啦,借光借光。」
「干什麽!把我放下来!小町你这个大笨蛋!」
小町一把将映姬扛到肩上,拍着映姬的屁股大笑着往阎罗殿走过去。
【那位……代替大家过着悠闲生活的好人……?】
小町坐在阎罗殿的台阶上,悠哉地晃着手里的酒瓶,大颗大颗的水珠结在瓶身上面,冰冰凉凉的让小町晃到高兴处就不时地拿起来灌一口。
「啊——太棒了,果然用冥河上游水酿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夏天就该喝这个!」
「小町。」映姬撑着脸无聊地坐在办公桌前:「你……」
「唉呀?不行喔四季大人,未成年不可以喝酒,不管是活人世界或死人世界的规定都是一样的喔。」
「我才没有要喝酒!我可是已经敢喝可乐了喔!而且成年的上限随时都在改变,换成很久以前的标准的话我已经成年了!」
「神话时代吗?」
「你这个家伙!不准小看我!我可是适龄的少女喔,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呢!」
「也只不过是待放而已嘛。」小町把冰凉的酒瓶夹在胸前,对映姬做出一个妩媚的姿势:「姐姐我可是随时都处於绽放的状态喔。」
咚。映姬的令牌转了三圈落在小町的头上。小町拿起那面刻了「不准小看我!」的令牌,耸耸肩:「唉,所以说小鬼就是爱生气,要多学学大姐姐兼容并蓄才会有魅力喔。」
「我才不是小鬼!也没有生气!然後小町你什麽地方兼容并蓄了!」
「讲话动不动就冒出惊叹号就是小鬼的惯用语气啊。」
「我才没有动不动就用惊叹号!」
「你看,又用了。」
「我也没有生气!」
「小鬼就是小鬼,做错事情还打死不承认。」
「明明就是小町你私生活太不检点了,哪来什麽兼容并蓄?」
「不检点?」小町看看自己的衣服,摸摸自己的头发:「很正常啊,衣服有穿,头发有绑,连吃饭的家伙都保养的亮晶晶呢。」说到「吃饭的家伙」时,小町故意对映姬送了一个飞吻,吻的映姬头皮发麻。
「你吃饭的家伙是指什麽……」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这根啊。」小町踩踩地上那根亮晶晶的长篙,最近都没什麽下过水,难怪亮晶晶的。
「看起来还真是焕然如新啊。」
「那里那里,是保养的配方好。」
「我是说你最近都没带你吃饭的家伙上工,所以那根才会焕然如新吧。」
「别这麽说吗,工作不是只限於职场上的活动喔。」
「喔?」映姬皱起了眉头盯着小町:「每天偷懒打混跟一堆大姐姐搞在一起的家伙有资格说这种漂亮话吗?」
「不不不,四季大人您误会了,每天偷懒打混才是工作的重点啊。」
「啊?」
「像那些漂亮的大姐姐们,可不只是闺中密友那麽单纯的关系喔。」
「那是攻与受的关系?」
「比较偏向S与M的关系吧。」
「啊!」
「四季大人也长大了呢,知道攻与受的意思了呢。」
「不准转移话题!」
「好吧,那我简单一点说明好了。」小町从酒瓶里灌了一口酒:「一般来说,阎罗王只要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亡灵的审判业务吗?」
映姬想了一下,小町根本没等她回答。
「不行啦不行啦,以前说不定还勉强找的到几个,现在要那些阎罗王又会划船又会审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冥河上划船是种相当沈重的劳动,现在那些娇生惯养的阎罗王根本做不来的。」
「我才没有娇生惯养!」
「所以啦,领航员的工作也不是领航员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与其他区域领航员的亡灵交换、交易、互通有无啦,跟冥河里的各种古代巨大生物打好关系啦,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工作辅助内容。没有跟其他区域的领航员打好关系,说不定就会永远载不到客人,做人太失败的不是在领航员学校被偷偷绑在炮弹上沉到河底当作祭品、就是在失意潦倒的最末期被其他同行乱桨砍死在沉到河底当祭品。相反地,如果关系有打好的话,不只客人载不完,就连被恶意找碴也会有人帮你说话或私下报仇,这一行的人际关系是非常重要的。」
「那些河底的古代巨大生物就更重要啦,那些海龙啊、大鱼啊、古代三叶虫之类的生物在冥河生活了这麽久,早就通通都成精啦,那麽大的家伙,随便一口就可以把我们这些小小的领航员连人带船一起吞了,这方面的关系不打好,根本就不要想在冥河上做生意了。」
小町又灌了一口酒。
「现在的领航员大多用桨,所以关系只要到不会被吃掉的程度就很够用了。不过我跟着师傅用篙,不跟那些大姊们打好关系的话,我的船可就没办法动了。」
「没办法动?」
「这一根可不是啥会变大变小变长变短的定海神珍铁,只是一根普通的棒子而已啊,冥河的深度与时间等长,光凭这根可以量出长宽高的家伙怎麽可能在冥河上安全前进嘛。」
「也就是说,小町你划船的秘密就是……」
「嗯?这不算什麽秘密啦,只是最近大家都改用桨,那些需要服务的大姐姐们只好通通投靠到我这里来啦。我可是在做功德(建立後宫)喔。」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看你也没有多勤劳工作啊。」
「不不不,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我刚刚说的是『完成工作的重要辅助事项』。」
「所以说,你根本是个懒鬼,快去工作!」
「别这麽急吗。四季大人,您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在努力工作吗?」
「嗯……不知道。」
「那又有多少人在打混摸鱼呢?」
「嗯……不知道。」
「四季大人有听过『二八法则』吗?」
「知道啊,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资源被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的人手里那个对吧。顺便告诉你,本来的数值是七十八与二十二。」
「好啦,小地方别太在意。总之呢,这个世界上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在努力工作,剩下那百分之八十的人则享受那些人努力工作的结晶。」
「啊?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不然的话这个世界应该早就发达到没有人因为天灾人祸而死亡了才对不是吗?」
「呜……虽然知道不对但好像很有说服力。」
「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在懒惰耶,这很可怕不是吗?」
「是很可怕,现在的阎罗王那麽多,但真正在努力做事的人其实一只手就数的完了。」
「所以啦,根据刚刚的法则,如果有人把那百分之八十的懒惰全部一个人承担起来的话,不就大家都会努力工作了吗?」
「咦?」
「对啊,您想想,如果有人负责把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懒散全部都揽在自己身上,负责帮所有人过着懒散生活的话,不就没有人会过着懒散的生活了吗?」小町把酒瓶夹在腰间,鼻孔喷着气、毫不客气地两手插腰说着:「也就是说,我的懒散造就了整个冥河领航界的勤奋啊!」
「咦!」
「如何啊四季大人,知道我的懒散原因与伟大之处了吗?我可是代替所有的领航员承担那懒散的罪名,用我的悠闲生活洗清她们的罪业啊。」
「好……好像有点道理……」
「四季大人也不要再想了,跟我一起懒散,为了那些阎罗王的勤劳工作而牺牲吧!」
「是……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
「那麽说,我之前勤劳工作其实是错误的吗?」
「就是这样!」
「小町!」
「是!」
「我要睡午觉!」
「没问题!」
小町对气势高涨的映姬给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映姬努力地想着让自己过着懒散生活的方式。
【於是,在那之後】
隔天。
映姬抓着午餐的炸虾一路追打着小町的头。
「小町!你这个家伙!」
「怎麽啦?为什麽这麽生气?炸虾是食物不是武器喔?」
「你这家伙!昨天居然用那种洗脑语言欺骗我!什麽『我的懒惰造就大家的勤劳』,那根本就是不同的群组啊!」
「反正结果就是大家都很勤劳不就好了?」
「一点都不好!因为你还是那百分之二十的懒惰鬼,快去给我工作!」
「别这麽紧张吗,老是那麽认真的话,不管多年轻都会很容易老喔。」
「我才不老!」
小町的二八法则,是必须用百分之八十的懒惰才能换取百分之二十的勤劳,今天的阎罗殿依然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