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丁头目一直把我们带到头舱门前才停住,扭头望了望暮春,大概是说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一间里面,暮春也不说话,用眼神示意他快通报,我见那家丁头目已然冒着细密的汗珠,忍不住感到好笑,此厮纯粹是个笨蛋,稍微吓他一吓,就怕成这副模样,只差没尿裤子了。
正在外面的奴才犹豫不决时,里面的人或许觉到门口有人,率先喝问道:「孙大,是你吗,不是叫你没事别来打扰本老爷的吗,你又来做什麽」
被叫做孙大的家丁头战战兢兢回道:「是,是这样,有,有两位客人说是您的朋友,非要见老爷您」
「朋友?本老爷倒要瞧瞧哪儿他妈来的朋友,打扰老子的好兴致」说着,里面的人猛然拉开了舱门,首先映入他眼帘的自然是孙大那张惊恐的脸。
接着暮春曜楚从孙大背後现身「冯老爷?」他沉声问道。
「正,正是,你,你们是什麽,什麽人?」那姓冯的看清了孙大身後两个头戴斗笠,纱沿遮面的人,明显感到不妙,强自硬撑着问,可脚已不由自主地悄悄向後移了一步。
暮春曜楚看得分明,松开握着我的手,转头故意道:「四弟,我要和冯老爷谈点生意,你就好好陪陪这位孙兄吧」此时,我对暮春要做的事情,已猜到了七八分,点了点头,抬手摸进怀囊里。
暮春跟着把孙大掀後,自己挤身逼近姓冯的,此人四十有余,面皮白白胖胖,下巴上勉强生长出几个稀稀拉拉的短须,身腰如桶,一副肥肠满脑令人厌恶之像。他见暮春逼近,吓得又往舱内退「二,二位小兄,有什麽需要冯某的地方,尽管开口」这位生意人倒是很识相,颇懂圆滑。
「别害怕,冯老爷,我和舍弟只是来探望下朋友,您不请我们上坐吗」暮春不紧不慢,跟进着对方。
「啊,有,有请,孙大,还不快去给客人沏茶」冯胖子的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暗示。
「不必了,我和舍弟坐坐就走,冯老爷您也坐?」暮春截断了对方的盘算,客气中带着威严。
孙大没动,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他老爷的话和暗示,因为他的背後,正抵了一把幻抵魔刀的刀尖,隔着衣服,我戳了戳孙大,叫他进舱,自己也跟着进去,关上了舱门,那孙大站在那里,腿一直哆嗦个不停。
眼见我关上了舱门,姓冯的脸色灰暗下来,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拱手道:「二位小哥,鄙下只是个生意人,且上有老下有小,赚点散钱养家糊口,自诩并未得罪过二位,不知二位是哪条道上的,要在下怎样,可否对在下明言?」
这家伙可真敢说,就他这样还算是赚点散钱?还什麽上有老下有小的套词,把自己说的那麽可怜,鬼也不信,暮春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忽然警惕地朝里间一瞥,厉声喝道:「里面是什麽人!」
他这一喝,所有的人都齐齐朝里间看去,这舱房分内外两室,外面的应该是舱厅,里面好象是卧房,只看见一张大床垂着厚重的帘幔,奇怪的是帘幔上的流苏抖动不已,暮春喝声刚止,人已冲到大床前,一把就拉开了帘幔,一个满头华翠的半裸女子筛糠般缩在床角。
「小,小哥莫急,她只是在下一个相好的」冯胖子最先反应过来,顾不得难堪连忙解释。半裸的女人急急点头,补充了冯胖子的说法:「妾身是盈香院的芋香,今儿个被冯大爷请来陪酒的,其他什麽都不知道,二位小爷明鉴,就放过小女吧」
暮春曜楚抓起床边一件罗衫,罩头扔在那女人面上:「既然是盈香院的姑娘就请立即回身吧,今儿冯大爷有事,没空喝酒了」芋香应承着,慌张地披上罗裳,低着头就要往外走,暮春又说:「等等,我想姑娘也是懂规矩的,今日的事?」
「妾身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没看见」芋香毕竟是青楼女人,即使再害怕,见机得倒快。
「那我们今日,有否见过?」暮春继续问。
「妾身今日从未见过二位爷」芋香的回答使暮春满意地点了点头,摆手让女人离开,女人获释一样舒了口气,逃出舱房。芋香走後,暮春又查看了四周一圈,确定再无什麽人藏匿,重新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
「冯老爷?现在也没有外人,我就开门见山吧」暮春说着,把长剑重重地搁在茶桌上。
「是,是,小爷请说,只要不是要小的性命,其他都好商量」冯胖子站在暮春跟前,浑身的赘肉跟着剑拍在桌子上的声音颤了颤,勾腰哈背道。
暮春乐了:「冯老爷这一身,在下可要不起,在下和内弟在青螺湖中遭遇飓风大浪,除我兄弟二人侥幸逃得性命外,一概船毁人亡,而我们也盘缠尽失,今日冒昧打扰冯老爷,只是听闻冯老爷乃是乐善好施的大好人,因而想向冯老爷借些个银两,日後定当全数奉还」
那冯胖子听得我们只是要点银子,顿时松了口气,再次擦了把冷汗:「好说,好说,不过在下刚刚置办了一批山货,所剩银两不多,在下愿奉上千两通兑银票和五十两黄金,就算是送给二位的一份见面礼,二位小爷意下如何?」
没想到暮春一敲就敲出千两银子和五十两黄金,看来这姓冯的还有更大的油水藏着掖着,我暗暗咂舌。暮春点点头,同意道:「我与内弟还要赶路,现银带着不方便,银票最好,那就烦请冯老爷了,我们拿了就走,保证绝不为难您」
冯胖子连连谢揖,走进里舱,打开一只衣箱,翻捣一阵,从衣服堆里提出一包金子,看到这里,我可真汗,小时候每逢出远门,我妈就是这麽藏存摺的,我要是能再回去见到我妈,一定要告诉她可千万别再使这招了。他把金子放在暮春手旁的茶桌上,又从怀中取出一叠百两一张的银票,啐口唾沫在手指肚,就欲数银票。
暮春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过银票:「谢谢冯老爷!」姓冯的胖脸肉痛般痉挛了一下,捏着银票僵持了数秒,最後还是狠狠心放手了。
暮春把银票揣好,拿了金子站起来:「冯老爷,我听说你这船装好货就要离开的,是吧,不知冯老爷的货还要装多久」
姓冯的不知暮春这麽问,意欲何为,只好转头询向孙大,货什麽时候装好,孙大答道申时就能全部装完,明日一早即可起程,冯胖子回头又恭敬地对暮春重复了一遍。
暮春冷冷地说:「明日一早?冯老爷,生意上的事在下还是略知一二的,抓紧时机就是盈利的最大本钱,像他们这麽拖拖拉拉的,还不耽误了老爷您的发财麽」
「这,这,在下不明,还望小爷提点」不光是冯胖子,就是我也一时没明白暮春的话意。
「呵呵,冯老爷,今日和风静水,正是起船的好时候啊,冯老爷这麽精明的人,难道还要在下说透?」
冯胖子顿时脸色极为尴尬,但还是勉强答道:「谢小爷指点,孙大,等下送走客人,你就通知手下弟兄们起锚,我们今日就走」
「那,那剩余的货怎麽办?」孙大还是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
「多嘴!」冯胖子怒斥一句,让孙大再不敢多言。
「冯大老爷果然是个明白人」暮春拍了拍他的肩,半真半假地赞道:「既然冯老爷要忙於生意,我和内弟就此告辞,不多打扰了,冯大老爷操劳太累,就在舱里歇着为好,这位孙大兄弟,还是劳你送我们下去罢」说着,暮春闪电般出手,朝那位冯老爷的身上点了两下,他就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了,孙大见此,脸色刷白。
临出门,暮春仍不放心,又再次抛下话:「冯大老爷,希望你真是个明白人,不要等我兄弟二人改变了主意,下次再见,彼此可就没这麽好看了」冯胖子的眼珠转了转,表示听懂,内心里还不道难过成什麽样呢,今天可是他触尽霉头的日子,损失了大笔的银子不说,还要忍痛抛割大笔的货。
下了船,孙大对虎视眈眈守在底下的众家丁,说我们确是冯老爷的朋友,他受老爷所托送送我们,暮春和我顺利地离开了大船,在进镇口放掉了孙大,让他回去解他们老爷的穴。
「你这简直就是打劫嘛」我有些不满地抱怨道,没想到我这个现代安纪守法的公民,跑到这古代有人居的城镇,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强盗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