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萧亮颖在一棵大榕树下，拍着自己的胸，安抚着因为奔跑而狂跳的心脏。
「实在太低气压了……那个学长，是冬天出生的吗？那种冰冷度可以冻死一头熊了。」
萧亮颖盘腿席地坐下，抬起头来看着天空。天气很好，虽然有点热，但是很漂亮很蓝的天空，她很喜欢的。
乾净的天空对她来说曾经是生命中某种企盼，有着自由跟快乐。但後来她才明白，天空之下，也不全然都是美好的事物。
至少她，很少看见。
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她才低下头翻阅刚刚学长扔给她的讲义。
「好多笔记！学长连玩社团都这麽认真吗？」萧亮颖歪着头困惑的看着，「这样怎麽有时间念书呢？笔记是怎麽说的？左手按和弦，右手弹奏……」
她依样画葫芦的按照笔记上的去做了几次，弹出来的声音总是像感冒一样，低哑的不得了。「咦？声音听起来还是好奇怪？跟学长刚刚的吉他声不一样啊。是我又错了吗？」
「左手按的不够紧。」
卢奕凡的声音冷冷的，吓的她一惊。往後一靠，狠狠的撞了大榕树一下。
又出现了？！
她摀着後脑杓。「学、学长？」
「要练习也可以在教室，不需要跑来外面。」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学妹脑袋里在装什麽，在教室练习还有冷气吹，十月天还是热的要命，她有需要一定要到外面来晒昏头吗？
他也搞不懂自己干麽跟出来。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见过那麽笨的人，而感到好奇吧。他想。
「学长……怎麽知道？」她结巴的问。
萧亮颖软软声音响起，他收回分去的心神。
「带着吉他跟讲义上洗手间不会太累赘了吗？」
她低下头，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脸上有着勉强勾起的嘴角，「因为我落後太多，我怕在教室会打扰到你们的学习。」
「是分组练习的时间。」卢奕凡半靠在树干上，俯视坐在地上的萧亮颖，「整间教室吵的要命，没有打不打扰的问题。」
卢奕凡突然想到之前那个阳光到不行的学弟，还在教室里说着他们班有个很可怜的女生，一个人做两份工作。这学妹好像就是他带来的？卢奕凡突然有种直觉，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笨蛋学妹的话，大概也没有别人了。
之前在教官室好像也听教官在讨论过……
他眯着眼，「你是你们班的副班长？」
「对。学长怎麽知道？」萧亮颖抱着吉他仰着头，好奇的看着卢奕凡。
那种仰望的眼光，他一直到很久以後都还记得。有一种好奇，以及全然的信赖。晶亮的眼睛跟小动物一样，很纯粹的天真。
虽然心里好像被什麽东西触动，但嘴上仍然冷淡得很。「还顺便兼班长的职务？」
「啊……嗯。」原来是这样啊，怎麽大家都知道了？她哈哈的笑了几声，敛起眼帘，笑声里带着言不由衷的味道，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浏海。
卢奕凡看着她在风中飞扬的发丝，突然拿起那把社团用的吉他，轻轻的拨了几下。
「没什麽。这把音不准。」
「欸？」这个学长是怎麽回事？什麽东西没什麽？又是什麽东西音不准？主题也跳的太快了。萧亮颖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泄漏出自己的困惑。
他看见了，但没打算要回答她的问题。
「吉他的音不准了，回去再调。」卢奕凡握着那把吉他，也学着萧亮颖的姿势，盘腿坐下。
「讲义有看不懂的吗？」
他想帮她，没有原因的。或许他偶尔也应该做一些没有原因的，反正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阳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空隙，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亮点。风一吹，就摇晃起来。
萧亮颖尴尬的笑了笑，「字都懂，拿起吉他来就不是这麽回事了。」
他点点头，这的确是每一个初学者的问题。
「除了练习别无他法。」
「嗯，我知道，谢谢学长。」萧亮颖微垂臻首，「学长，为什麽也出来了？外头很热啊。」
你也知道外头很热啊？
睨了她一眼，卢奕凡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却拿起那把他说音不准的吉他，稍微调了一下音。手下慢慢的弹奏出一曲温柔的曲子。
轻轻的，像是夏日吹来的微风一样。晃着枝叶，混着蝉鸣，从头上洒下来的细细光芒，让空气中的灰尘散发着银色的光。
这场景，太美好、太温柔。
虽然学长刚刚说音不准，但是她真的听不出差异，这麽美丽的旋律，就算音不准又怎样，。
「这首歌好好听。」萧亮颖轻松的笑了笑，「比刚刚那首好听。学长，遇见你之後，我看我说最多的句子就是对不起了吧。」
其实这个学长人还不错嘛，就是嘴巴硬了点，眼神又冷淡了一些，那她多说一些话，应该没关系吧？
这句话让卢奕凡有点意外的挑眉看着她「这首比较好？」没等到她回答，他又不满的看着怀里的吉他，「这吉他的音色怎麽这麽糟糕？回去应该要淘汰一些不堪使用的。」
要丢？
萧亮颖瞄着卢奕凡的严肃侧脸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声要了那把吉他。「要淘汰吗？那可不可以给我？」
「你要？」卢奕凡挑眉问。
「嗯。」她重重的点头，又想了一想，「不然我可以跟社团买。」
「倒不是那个问题。这把吉他的音色不好，而且很旧了。」言下之意是，她干麽要这样一把烂乐器？
「没关系，我是初学者，听不出来好不好。」萧亮颖低下头，「而且，如果这样就被淘汰，这把吉他会很难过的。」
还可以用不是吗？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就只能被丢掉吗？但价值又是什麽呢？说到底还不是人类决定的。
吉他会难过？！
卢奕凡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现在总算亲眼看见，是怎麽样的人，才会一肩扛起班长跟副班长的职务，还不懂吭声了。
「可以吗？」萧亮颖眼睛亮亮的像是有着什麽期待在之中。
「我回去跟社长还有总务开过会之後再给你答案。」
好、好正式……「如果不行也没关系啦。只是这样会不会给你们造成麻烦？」她急忙摆手，「麻烦就不用了没关系。」
瞄了她一眼，这学妹短短几句话里，提了两次麻烦，她很怕造成别人麻烦吗？他淡淡地开口：「这是社产，就算不给你，要淘汰还是要经过开会决定。」
「喔，喔。」她垂下眼帘，有点紧张的。「学长，谢、谢谢你的照顾。给你添麻烦了。」
第三次。
卢奕凡盯着她，这个学妹礼数也太周到了。但是，却给他一种很新奇的感受。「社团新生是该要好好照顾。」
他拎起吉他，站起身。
「该回去了。」这天气太热了，多亏她能待这麽久。
他走在前头，萧亮颖跟在後面，他听着她的步伐声，心里忍不住泛了笑意。
这学妹真没眼光，竟然觉得名曲比不上他作的曲好听。真是呆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