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草界 — 終章:一輩子的時間

正文 草界 — 終章:一輩子的時間

四周开始不断下陷,天空的湛蓝突破了绿色的草幕。远方大楼的形象慢慢清晰起来,草一君跟他的世界陷入了水泥地中,一时之间警报器大作,梨花被迫摀起了耳朵。直到持枪的警卫前来将她带走,梨花才发现她身处於一座戒备森严的疗养院。

「我可以确认她不是本院的病人。」一位医师跟警卫讨论着。

「这里除了大门并没有任何对外道路,毕竟,这里戒护的都是极端危险的男性精神病患。你一定是没守好门吧!」

「我……」

「别说了。」

「这位女士,你为什麽会来这边呢?」停止指责後,穿着浅绿粗布服和医师短袍,应该是值班医师的年轻男子把锐利的眼神移到梨花身上。

「我走错了。」梨花辩解着。

「走错了?闯进这里一定有什麽目的吧!先去跟院长交代清楚,不然我们可要报警了!」年轻的医师没有面对病人时的和蔼,摆出咄咄逼人的态度。

梨花被当作重刑犯似地被两名警卫及一位医师押解,建筑物一共三层完全由水泥材质构成,墙壁被漆成天空蓝或充满柔和感的配色,但一间间白铁制房门还是透露着监禁的意味。梨花离开草界後出现在建筑物的最高层第三层,警卫所提到的院长室则在一楼。大家都很不解,梨花是如何通过大门警卫、各层楼铁门及不被医疗站的值班人员发现而来到第三层?

一楼深处有一间和其他病房截然不同的大办公室,有着厚重的木门和烫金的横匾额。「院长室」匾额写着充满权威不容质疑的大字,随行的医师使用无线电连络後不久,厚重的门慢慢打开,绣蚀的门轴发出咿呀的声音,院长室透出的光线令人刹时间不敢直视。

「梨花!」

梨花抬起头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村上差点惊叫,村上较以前瘦了一些,而且留起了胡子,穿着白得发亮的长医师袍,里面则穿着高雅的法兰绒衬衫和烫着笔直的铁灰色西装裤,戴着充满书卷气息的金框眼镜,是梨花喜欢的那种款式,他看起来成熟不少但眼神完全没变。

「她是来找我的,辛苦了你们请回吧。」村上的命令带着绝对的威严。

看到一位三十多岁穿着女高制服的美艳熟女走进院长室,值班医师转身离开时偷偷向村上眨了眨眼,村上只是一语不发地迅速关上门。

「你的出现真是不可思议,我从无线电中听到这样一个人就猜到是你,先不论你怎麽办到的,要来找我可以先说一声呀!高三那年你失踪了呢!那时猪田哭着跑来向每一个人打听你的下落。」

「猪田现在如何呢?」

「他自杀了。」村上说到此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变化。

「但你不用自责,他是因为诈骗别人金钱导致信用破产後畏罪自杀的,与你的失踪无关,他成立空壳公司吸金的事件连我都深受其害赔了好几个月的薪水呢!」村上露出无奈的表情,看来猪田的缺点似乎完全掩盖了他的一切。

村上为两人准备了兑水酒後才继续谈话。

「和学生时代曾发生的某个事件有关,我经过研修医师训练後决定走精神科。由於做出决定前没有跟家人及妻子沟通,当时产生了严重的冲突,并因此和妻子离异。她不明白我的这份固执,竟然是从未提起的一个事件所驱使。我的父母基於对我的爱与信任最後接受了我的选择,但她无法容忍我的自以为是。这件事我实在无法对别人提起,但今天见到你,我会告诉你,不过在我娓娓道来前,我想先知道……这麽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梨花看着眼前的村上不禁热泪营框,终於忍不住哭泣。和草一君刚刚才度过的时光,现在却成了记忆,眼前和草一君不但面目相似还散发一样气息的人,却似乎没有那段在草界相处的共同记忆。

村上先用温柔的眼神直视泪眼迷蒙的梨花,接着稍微移开眼神注视着梨花的肩膀。他静静等待梨花哭完,温和地说:

「我能分辨人说话的真假,现在我相信你,就勇敢地说吧!跟草丛有关吧?当时听说你在这一带消失,我立刻想到那个草丛,多年来就是为了等着你再次现身的这一刻,我在空地上建起了这间诊所,我知道,你是从草界回来的吧?」

梨花心头一惊,梨花从刚刚到现在都不敢提起草界,因为怕被当成疯子,尤其不敢告诉村上,因为想到在草界的时光,梨花一定会脸红心跳乱了方寸。

「我明白了。虽然现在的我精通心理学,你仍不愿对我袒露内心,没关系,我愿意先打开自己的内心世界,因为我相信你懂我的。那个事件……我小学时相当迷恋你,升学时期我一直期许自己能变得完美得到你的注目,但无论我赛跑第一或拿到校长奖,你都没有改变和我相处的态度。某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身处在一个充满草,连天空都是一片草绿的地方,在那里我遇见了高中生模样的你,在梦里我变得无所不能,拥有操控草和飞行在内的超能力,於是我用草造出了摩天轮和各种动物,我和你在天空中漂浮,醒来後发现自己身在空地并已昏睡了三天。梦醒之前,梦中的『你』正在消失时对我说『我只是梨花对你的爱慕造成的回音,因为时空的扭曲,回音提前被你听到。有一天、有机会再和自己相爱的人相见时……村上你是男孩子耶!要像梦境中一样勇敢地表达喔!』不过梦醒後,我却发现你选择了猪田,於是我对草界,甚至对自己产生质疑,我认为自己的心理出现了严重的矛盾,发生自我陶醉的无谓幻觉,直到你失踪後我才後悔自己没能坚定地追求你。」

「村上,你太完美了。在你面前,任何人都变得渺小,你是你的小世界的国王。我不敢努力去改变自己,因为我害怕付出努力後仍无法成为与你相称的皇后,更害怕对自己感到失望,当年华老去,你甚至不愿碰我时,想不出有什麽还能维系男女间的感情,於是我变得只想自私贪婪地享受别人对我的付出,对稍纵即逝的幸福感到无比恐惧。」

梨花将酒一饮而尽,略带微醺醉意却语气认真。

「离开草界後,我相信有了一段美好的共同回忆,就像读过的法文歌词『过去永远不死,甚至尚未过去。』,我愿意连接草界那段浪漫的过去勇敢跟你渡过未知的未来,也许我们终究会像上一代一样:会计较、会争执、会失望……浓烈的感情会像草界里的回音一样淡化式微,但是,来自没有时间概念的草界的爱情,会让身在其中的我们,感到当下的永恒,时间将会静止,你会永远记得我的吻。」

「我向来只是努力成为大家认定的好男人。恋爱中感觉不到对方相对的付出时,我总觉得自己像是跳着单人的探戈,但是现在我将不再去衡量这些,因为只要有你在身边,对我来说,现在将不会是人生最璀璨的一刻,而是迎接更璀璨时光的开始。我不但不会把这一切当作习以为常,还要更努力制造幸福,天天让你有被追求的感觉。」

「我透过草一君认识了一部分的你。村上,你了解我吗?」

「我不了解,但我愿花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村上停顿良久後这麽回答。

「我就知道你会这麽说,草一君讲过了!」梨花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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