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日本在中国发动七七卢沟桥事变。在世界史上,第二次世界大战-亚洲战场,正式揭开序幕。同年,为了因应战争,日本政府对台湾的殖民统治又迈向另外一个新阶段-皇民化运动。总督府希望台人放弃原有的姓名、语言与文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彻头彻尾地变成真正的日本国民。含着泪水,被迫高举日章旗,宣誓永远誓死效忠天皇。
彻底践踏台湾岛民的民族自尊。
(一九四四年,大稻埕)
「甚麽……都没有了……。」一位身着白衣黑裙,绑着两条麻花辫,长相秀丽的女孩,蹲在湖边,怅然若失地喃喃自语着。她就像一只迷路的羔羊,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任凭泪水冲洗属於她的哀伤。
当她与母亲听到大哥已炸死沙场的消息,她望着她大哥的战友,也是她与大哥的儿时玩伴,所带回一小片当时她大哥所穿的军服碎片,母亲紧紧抓着布料碎片,跌坐在椅上,痛哭失声。她呆若木鸡的站在母亲旁边,任由眼泪静静地洗涤她的哀伤。
她不敢相信最疼她的大哥已经离她远去。
她不能接受最爱他的大哥已经离她远去……。
当办完大哥的丧事後,母亲因为悲伤过度,病倒了。
在母亲过世之前,嘴里一直喃喃地喊着她大哥的名字、她多桑的名字,以及她的名字:「伟忠……大国……巧萍……。」
她缓缓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些甚麽。巧萍立刻握住母亲的手,脸颊紧紧贴着,啜泣着:「卡桑,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母亲缓缓地转过头,对她说:「对……不起……巧萍……你要坚……强……卡桑先……。」
她从母亲的手,感觉到她的生命快速地流逝。
「卡桑……!」
她望着母亲渐渐失焦的视线,一步一步地走向死神的怀抱。她歇斯力竭地哭喊,但仍然无法抵挡死神的召唤。
巧萍旋即拿起旁边的小石头,丢进了湖里,扰乱一池平静。她望着湖中被扭曲的倒影,心中莫名的心酸泉涌上心头。她不知道她一个人要怎麽办。战争,残暴的,夺走了她的至亲、她的天、她的一切。
『甚麽,都没有了。』她在心中呐呐着。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过了不到一会儿,乌云密集。突然,「轰隆」一记又一记的雷声响起,紧接着是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巧萍无助地望向天空,忽然她愤恨地握紧拳头,旋即起身。她展开双臂,歇斯底里地嘶喊:
「都拿走吧!都拿走吧!把我的命也拿走呀!我已经甚麽都没有了!都没有了!都没有了!呜哇哇哇啊啊啊啊啊……。」
彻底,崩溃。
「あめか(下雨了)。」一位身着白色军服的男子讷讷地说道。
他本来不打算撑伞的,原本想趁雨势还小的时候,赶快回家。无奈暴雨倾盆而下,他立即撑起手中的雨伞。忽然,映入眼帘的影像让他觉得很不真实。
一位身着白衣黑裙的女子,双臂张开,对天疯狂地嘶吼。纤弱的身子,奋力地抵抗狂风的摧残。暴雨狠狠地撕裂的她的身、她的魂。
「都拿走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绝望地对那着那片雷雨交加的天空,发泄着他所有的悲愤、不满,以及无助。
在莫名的,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焦躁。焦躁,正在一点一滴地侵蚀他的理智。
他不想让她一个人继续陷入痛苦的深渊里。
『このようにすることができませ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尽管他们俩素昧平生,
『でも(可是)……』
当他深陷自己的混乱思绪的时候,忽然,远方的娇小身躯终於无法抵挡狂风暴雨下的摧残,不支倒地。他赶紧跑到她的身边,轻轻拍打着她毫无血气的双颊。
「うえ(喂)!起きろ(醒醒呀)!大丈夫(没事吧)?」他焦急地问着。
「不要走……不要走……不……」她胡乱地挥着手,试图想抓住些甚麽。
他立刻紧紧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说:「もおへきだよ(已经没事了),よしよし(好乖好乖),没事了,没事了……」
巧萍的视线渐渐模糊,她依稀看见一身散发白色光芒的人影,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紧包覆她的冰冷。
眼神渐渐失焦,世界天旋地转。
孰不知,命运的齿轮已经悄悄地转动。
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