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一个简简单单的行李
要安静走出对你的
狂恋‧‧‧
陈绮贞《狂恋》
这麽久以後,我第一次让自己狠狠地想起,然後狠狠地哭泣。
昨晚因为自己情绪的瓦解所以喝多了,一大清早冲了个微凉的温水澡後便步行到饭店附近的露天咖啡座,一坐下便马上向侍者点了大杯的黑咖啡。
这家咖啡店位於纽约市曼哈顿区的南部,两条街的交接口,因为金融重镇华尔街就近在咫尺,所以每当一接近早晨上班的尖峰时刻人便蜂涌而至,我不喜欢让人潮扰坏了我的思绪,尤其我今天的状况比平时又糟了许多,所以我刻意提早了两个小时到这儿,无非就是希望能够避开人潮。
我双手握拳以指尖揉压我的太阳穴,以期能消减酒精在我体内酝酿了一晚而扩散开来的强烈痛苦。
纽约是我独自旅行的第四个城市,上一个是柏林,现在我越过了大西洋来到纽约。
喝了口侍者送上来的黑咖啡,先将鼻子凑近嗅了嗅纯粹的咖啡香气,再以口就杯啜了一口,果然一天的开始还是要靠咖啡。
在前三个城市,我没有让自己去忆起自己旅行的原因或是目的,其中有些许刻意逃避的意味,是因为许多的不确定。
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再一次的瓦解自己。
直到昨晚无意经过了一家酒吧,一方面因为好奇心使然,也有一方面是好不容易将时差调整过来了所以想要放松自己一下,於是我便走进酒吧里。
不是什麽太特别的酒吧,普普通通的装潢,就跟台北充斥着的美式汉堡店装潢差不多,昏黄的灯光、凌乱的餐桌排列、被各种酒类充斥着的吧台,比较吸引人的一点应该就是那搭设地有些粗糙的舞台吧。
我就着吧台坐下,服务生态度有些不耐烦地问我要点什麽,我跟他说随便来点什麽食物都可以,然後我要一瓶啤酒。
我饶富兴味地偷偷观察着酒吧里的客人。
後面有一桌男女正在极力地以炙热的眼神和暧昧的字眼调情,我料想过不了半小时他们应该不是在男方家就是在女方家的床上了。
右後方则有一桌围坐了四个女生,从我进来後便听到他们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公司的某个主管和某个秘书在哪一天的早上几点几分在茶水间做爱,到现在这个话题依旧还没终止。
服务生将餐盘用力的摆放在我的面前,便又回到他那拥挤的小角落把玩着他手中的瑞士刀。
我拿起啤酒便仰头先豪饮了几口,接着满足地吃起了服务生稍稍炸过了头的薯条,有些乾硬,但也还不至於难以下咽。
後方起了一阵喧闹声,我转过头,看来应该是有驻唱歌手要上台唱歌了。
我拿起啤酒将身子转了个半圈,希望能够好好享受驻唱歌手用音乐带给大家的慵懒和放松。
台上的歌手清了清喉咙,跟大家说第一首他希望能够使大家的情绪亢奋起来,希望大家能够跟他一起舒服地享受音乐,所以他特别准备了这首非常知名的老歌Prince的Kiss,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唱。
我想我没听错,是Prince的Kiss。
前奏一下,台上的歌手一开口,我便马上被拉回了一年前的Mushroom。
Mushroom的舞台上,温馨唱着这首她最爱的老歌,而我在台下专注地望着台上的她。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我摸了摸我的脸颊,看了看掌心里的泪水,我反问自己这是什麽?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流泪了,我忘了流泪的感觉,我甚至以为我忘记了哭泣的方法,直到现在,我的眼睛仍然像是个坏掉的水龙头般,怎麽也关不住。我转身背向舞台,一口气将啤酒喝个精光,然後不断地点酒,喝到呕吐却还是只能埋头继续喝。
把杯子内最後一口的咖啡吞进喉咙,我试着安抚脑子内的思绪。
我知道我不能再躲。
不能再躲避自己昨天的情绪,不能再躲避一年前的那些事情,不能再躲避隔了一个太平洋的那个台北,不能再躲避始终在我心里最深层的那些人。
我拿起钱包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我听见一个声音,我停住脚步,眼眶蓄满泪水。是一年前,我离开时温馨对我说的话,而此刻我也确定我听到的这绝对是温馨的声音。
「我真的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