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学校太大是件很该死的事,从舞会的活动中心走到大门我放车子的地方约莫一公里,这距离不算长,只是现在的我却觉得好远,真的好远。
路上的灯光点起黄色的霓虹,这样的黄色晃影在黑夜中显的特别醒目,要照出一个人的孤单也特别醒目。
我的步伐不算快,反而有点蹒跚,即使我已经离开了,可我却还停留在刚才,当我残忍的说出抱歉时。
「我想,这样对谁都好吧。」我心中给了自己这麽一个答案。
「现在的她,正在难过吧。」当我离开时我才想起那个被我伤害的女孩。
这算是二次伤害吗?
如果第一次是沉默,那第二次我给予的就是更深的寂寞,而且是加诸在她身上。
「你喜欢她吗?」我突然想起黑肉跟我说的话。
「你喜欢我吗?」我也想起第一次她跟我说的话。
「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对此我下了这麽一个结论。
十二月的晚上很冷,特别是圣诞夜这天,我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看见对面站着一个人,应该说是一只畜生才对。
一只穿着西装裤白衬衫,领子还不忘打领结的畜生。
「一个人吗?」他说。
「是阿,一个人。」
「为什麽你是一个人?」
「因为现在的我适合一个人。」我无奈的耸肩。
「你呢?为什麽也是一个人。」
「因为现在的我只能一个人。」他一脸屎面的说道。
「你觉得今晚的我怎麽样?」
「什麽怎麽样?」
「打扮吧。」
「还不错阿,只是还差我一点。」我说。
「是吗?」
「可惜的是,运气不够好……」
「她说,她有男朋友了。」
「……」
「有男朋友就不能当朋友吗?」
「可我不想只是当她朋友,你懂吗?」
「所以,我不能当你女朋友?」
「至少,现在还不行。」我想起晚上跟她说的那些话。
「所以,我们今年又是一个人了。」我说。
「你不是一个人,因为还有在等你的人。」很显然的对於今晚发生的事情他很清楚。
「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麽?」
「今晚她穿的很辣,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麽?」
「居然会被你这种人发卡。」
「这算吗?」
「这不算吗?」
「那就算吧。」
「圣诞节快乐。」我们齐声的说。
就某种意义而言,今晚的我们其实是不孤单的,因为我还有他,只是这个他是个男的,虽然有时候很畜生,但通常能够了解你的,畜生往往比人还来的称职,至少对我来说他是这样。
当我拿出手机想给她传封简讯时,才发觉她早传了给我。
「我会等你的,就像你在等的人一样,即使我不知道你等的到底是什麽,我只觉得从一开始我就输了,输给一个过去,也输给了回忆,圣诞节快乐。」
「傻女孩阿,为何如此执意呢?」我在心中暗自叹道。
我来到停车的地方取出钥匙,取出安全帽戴上,这一切都跟往常相同的动作,然而当我启动钥匙时,我才发觉,当一个人失意时,连车子都会舍弃你。
「干,这啥小?」眼看我的迪爵一二五没有任何反应。
「我想是报应。」黑肉说。
「报你妈,要是没有我,你晚上能跟她一起吗?」
「重点不在过程,而在结果,所以这绝对是你的报应。」
「因为你辜负了一个女孩,而那个她则舍弃了一个纯情少男。」
「既然这然她应该也会受报应才对。」
「不,因为她太正了,老天不忍罚她,只好加诸在你身上。」
「所以呢?」
「我的小五十今晚要破戒了。」
「破戒?」
「我的车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载除了我之外的男人。」
「这样说来是很委屈你就是了。」
「是阿,你现在才知道。」
「我该说声谢谢吗?」
「你觉得呢?」
「干!」我赏他一个脏话,从他手中取走钥匙发动小五十。
那瞬间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大专这五年的圣诞也许我都要这样一路随小下去,直到毕业了。
圣诞节晚上我们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7-11买了一堆啤酒,对於酒这东西我平常并没什麽接触,没有什麽接触的下场就是喝到乱七八糟,然後也吐的乱七八糟。
「为什麽心情不好要喝酒?」黑肉手中拿着一罐台啤晃来晃去。
「为了让自己喝醉。」我说。
「那为什麽要让自己喝醉?」
「因为,不想让自己活在现实中,醉了就什麽都不记得了。」
「可人还是会醒的,不是吗?」他一口气喝完手中的酒。
「你是有那麽痛苦吗?」
「生平第一次喜欢别人,想不到却是别人的人,我能不痛苦吗?」
「其实你可以等的。」
「等什麽,等她分手的时候。」
「就像你们以前分手那样吗?」
「为什麽那时候难过时我不会想喝酒?」我开始想起那时候的事情,酒精的传递并无法彻底麻痹我的心,反而让我更加清晰。
「因为,还没长大吧。」
「是阿,因为还没长大吧……」
「只是为什麽,当我不想长大时,我却已经长大了阿。」
那晚我已经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也不晓得到底喝到什麽时候,当我有意识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下午的事情,也就是说我整整睡了一天,当我起来时黑肉还在睡觉,对於昨晚我甚至完全不知道发生什麽事情,但可惜的是我失忆的那部分只有我跟黑肉喝酒之後那部分,而在那之前依旧清晰。
我的手机有五通未接来电,两通是阿修打的,照常理来说会让这家伙打来的原因可以归类成几类,如果不是打来要打魔兽的,不然就是来要载点的,而他会载的就是A片,我已经不晓得什麽时候开始,我的大学生活只有打线上游戏和抓A片了,虽然抓A片不是我的本意,刚开始是秉持着服务朋友为己任,冒着电脑可能中毒的危险而抓的,到最後却变成一种习惯了。
我也许不晓得上课教了什麽,却始终记得那些片子女优的名字,就好像阿修打三国无双打到出神入化一样,你问他三国历史,他绝对会跟你说,三国最强的不是吕布,而是他,因为他会把吕布玩死。这些习惯,和这些改变到底是什麽时候开始的,我想是我上大学交到损友之後吧。
人生的第一个损友就是黑肉,如果没有当年他把GAMEBOY带到学校来,激起我心中潜藏的电玩灵魂,也许国中三年我会好好念书,现在会在哪所不错的高中也说不定。
「干,真的是屁。」如果他听到我这样说时,他绝对会这样回我。
每年的时候总是让我痛苦万分,圣诞之後还有跨年,然後跨年我就要开始想今年要怎过了。
今年阿,你能告诉我,我该怎样跟你说再见呢?
当我起身准备去买东西时,我才想起我的车还停在中正大学外面,只是让我不解的是,曾经那个跟我一起上山下海的迪爵一二五,怎麽说停就停呢?
我顺手取走黑肉的小五十钥匙骑到中正大学,顺便联络机车行一起,当我骑着车的这段过程中,我才发觉我似乎忽略的很多事情,也遗落的很多事情,而且当我这样想时,圣诞节就过了,然後一年又要过了。
路上的景物依旧,树木依旧,小五十依旧,只是人却改变了,变的一切都面目全非。
我已经不晓得,关於这个叫做「我」的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这台,没救了。」当我的迪爵被牵到车行时,老板这麽说。
「没救是什麽意思?」
「就是已经不行了。」机车老板点起一根菸煞有其事的说着。
「不会吧,昨天我才骑着它而已耶,这未免也……」
「车要坏时,谁会知道,就像人被甩时,也没有人能预料到。」
「干,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心中暗自咒骂。
「真的没救了吗?」我试图抱持着最後一丝希望。
「真的没救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菸吐了出来。
「不过,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余地?」
「还好你今天遇到我。」
「念在我们有缘的份上,如果你用你这台破烂的迪爵抵押,刚好最近我店里有一台寄卖的KTR,要是你同意,那麽KTR就是你的了,不过还要加上一年的贷款。」
「每个月付个几千块就可以把它带回家了喔。」他指着後面一台黑色的KTR说道。
「干,这老板根本是算好的。」我心中又骂了一声脏话。
「用它骑到破百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喔。」
「……」
就在上一刻我还在思考该怎样跟今年说再见时,怎麽没想到现在连你也要跟我说再见了,迪爵阿。
我的难过很快就随着手中的机车钥匙交付老板手中时灰飞湮灭,换来的是一部看起来稍有年纪却不减其帅气KTR。
*再见了你,再见了回忆,我的过去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