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台北县中和市。
『雄哥,先回家还是去酒店?』杰仔问道。
『回家,回家』欧阳志雄连考虑都不考虑地说道。
『好』
六年没有回家,他实在太想家了。以前最不喜欢回家,也很少回家。他也最讨厌见到那个做法官的爸爸的脸。
八年前,爸爸过世了,自从爸爸过世後,欧阳志雄似乎开始理解了他,虽然每次见到爸爸遗像都会觉得,照片上的那双眼睛始终都是在瞪他,但他已经开始明白爸爸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身为台北地方法院的检察官,欧阳逸夫,当然希望唯一的儿子能够像他一样,做一名检察官。所以从小对欧阳志雄处处严加管教,却不曾想,这样严厉的管教,换来的却是欧阳志雄的叛逆。
儿子加入帮派,是欧阳逸夫这一辈子最难以承受的事。临死,他都不曾对欧阳志雄放下心来。想到爸爸,欧阳志雄心里一阵愧疚之情。
虽然换了新家,但是地址没变。新建的大楼很漂亮,外观也很华丽。想必妈咪住进这里一定会很开心。
杰仔送欧阳志雄到大楼门外,便开车去找诊所了。
电梯上到8楼,他按了一下门旁边有喇叭标志的按钮。过了一下,门锁有开动的声音。
『妈』欧阳志雄只叫这一声,鼻子一酸,泪便忍不住由眼角落了下来。响当当地的一个男子汉,从不曾轻易落泪的他,见到白发苍苍的老妈,他的心里好心痛。虽然距离妈咪上次去宜兰监狱探视他,不过才半年的时间,可是妈咪却是明显地见老了。
欧阳妈妈也有些心酸,『过来,给佛祖、菩萨以及祖先们上香。跟你爸讲,你回来了。』
欧阳妈妈小欧阳逸夫13岁,客家人,却没有客家人那种节省到近乎小气的个性。她是一个一辈子都在忍受着老公外遇的可怜的女人。欧阳逸夫20岁便已是中尉军衔,在民国38年跟随蒋介石飞来台湾,当初以为用不了几年,就可以反攻大陆,打回老家去。於是一心想着回湖南老家再娶妻生子,以免在台湾娶了老婆後没有办法再回大陆老家。可是苦苦等了20年,已经46的欧阳逸夫看到反攻大陆已然变成不能实现的梦想,便渐渐有了紮根台湾的念头。
欧阳志雄望着爸爸的遗像,心中五味杂陈。他虽然遗传了爸爸的帅气,却没有遗传到他的智慧。『爸,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读书,像你一样做个正义的检察官。』欧阳志雄心里想到。
新家很舒适,通风良好,光线也充足。欧阳志雄有些累了,躺在床上不久,竟然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阿弟仔』妈咪的声音,欧阳志雄睁开眼睛,『你已经睡了很久了呢,起来吃饭啦。』妈咪用台语跟他讲道。
狮子头,煎肉饼,煎香肠,高丽菜,红烧肉,晚餐都是他爱吃的菜。女儿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爸爸』女儿见到他有点兴奋,『明天早上你送我上学吗?』
『喔,好啊』女儿甜甜已经念国二了,个子高高的,却非常胖,这点遗传到他,或者是她妈。
晚餐过後,欧阳妈妈坐在客厅抽烟,『阿弟仔,你这次关回来,可不要再走老路了,要正正经经做事了,妈咪已经老了,不能养你了,现在这个家要靠你养了呢。』
欧阳志雄坐在妈咪旁边,嘻皮笑脸,『是,老妈大人,您说了算!一切都听您的,好吧?』
『你不要跟我嘻皮笑脸,你年纪也差不多了,该娶老婆了,赶快给我生个孙子。』欧阳妈妈把脸一沈。
『嗯』欧阳志雄一听到娶老婆,这又让他想起来雨琳。
在关这麽多年,他始终都在想着她,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要不要去找她,或许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了。当初认识雨琳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要一起生活,交往久了,也的确有打算要娶她,跟她结婚生子,可是雨琳觉得自己年纪还小,还不想结婚。要再等几年,谁知过了两年,欧阳志雄却进去关了。
『算了,随便她啦,她现在怎样都没关系。』欧阳志雄心里想,或许他对她也并没有多麽地爱吧,或许只是寂寞时的一种寄托。没有被关之前,他身边也从未少过女人,常常四、五个女人围在他边,这是很平常的事。可是,让欧阳志雄深为不解的是,他从不曾有过那种为某人砰然心动的感觉,也从未有过爱情来临的感动与兴奋。
欧阳志雄渴望爱情,渴望一场美丽的相遇,以及完美的爱情,像百合花一样纯洁,像水晶一样透明的爱情。他似乎一直都在等待某个地方的某人,在哪里?他不知道;等待谁?他也不知道。就是在等待着,一直都在等待,彷佛从他有对爱情的渴望时就开始了,不对,彷佛他已经等了几生几世的时间。
只为等待那一刹那,某一个人的出现,冥冥中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安排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