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我们的一篇命名为「贞操」的故事中出现的赵德华先生,前两天又打电话来了。如果读者有人不知道这个故事的话,可以将其定义为一个爱情悲剧。简言之,在理论上绝无可能在二十九岁还是处男,却真的在二十九岁仍是处男的赵德华先生,被不是处女的前任女友强烈质疑他的贞操,最後不幸的以分手做为结局,如此的一个悲惨故事。不过听说後来赵德华先生交了新女朋友,有好一阵子没打电话来。
应该是没什麽问题了吧?我在心里面这样的想着。因为听说两个人也约定好了就是要分手也不把这个狗屁的贞操问题当做藉口。可是,那一天我却在无所事事的晒太阳午後接到了赵德华先生的电话。
「喂喂喂!是你吗?」他在电话里叫着我的不雅外号。「我现在人在东京。」
「啊!你到东京去干什麽?」我惊讶地问,并且想起来,上一次他打电话来向我诉苦,我没等他说完就假装电话故障地「卡」一声把电话线拔掉。
「正确的说,我是在东京的成田机场。」他在人声吵杂的背景声浪中大声地说道。「有空吗?」
「不是太有空,」我撒谎着说道。「有什麽事吗?」
「我不是指现在,」他说。「我是说,明天下午有空吗?」
「呃…」我假装为难地沈吟着,因为严格来说,赵德华先生并不是那种你愿意在阳春三月、吟酒赋诗黄金时段同乐的适当人选。「什麽事,电话里方便说吗?」
「首先,我想我前面说过了,我现在在日本。虽说理论上电话上也可以谈是没错,我可不是心疼长途电话费喔!但是有些事总觉得面对面谈比较知心嘛!而且,」他的口气彷佛转为严厉,不过也可能是我自己心虚。「面对面谈的话,电话线断掉的可能性就会变小一点了,不是吗?」
「好好好。」我只好这样说道。
结果我们约好见面的地方是西雅图中国城近海边的一家小海鲜餐厅,餐厅门口还有汤姆汉克斯拍「西雅图夜未眠」时的留影。赵德华先生从飞机场直接赶来,连家都还没回,就直接杀向我们约见面的小餐厅。
「想拜托你一件事,」赵德华先生开宗明义地这样说道。「是这个东西。」
他从口袋掏出来一件黄澄澄的小玩艺儿。我仔细一看,是支透明的黄色手表。
「这是什麽东西?」我故意问道。
「这种手表,叫做BabyG,是我埋葬爱情的一个标记。」他以绝对的严肃表情对我说道,并且把那支见鬼的BabyG像赌梭哈似的推到我的前面。
「不是说现在的女朋友不再拿贞操当藉口当话题了吗?」我惊讶地说。「而且,你大概也没有贞操让她当话柄了吧?」
「谁还在和你扯那种东西?」赵德华先生有点不高兴地说道。
「那不然是什麽呢?」
「这个东西,我想请你帮忙收藏起来。因为我正在情感疗伤的阶段,既然是个埋藏爱情的标记,看了当然会觉得不舒服,但是好好一件东西丢掉又不甘心。想来想去,只好请你帮我收藏起来,等到我可以再度面对它的时候,再还给我。」
按照赵德华先生自己的剧本来说,接下来我的台词应该是「啊?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吧?但是我压根儿不想知道发生了什麽事,连一点最起码的好奇心也没有。
然而,沈默不语对赵德华先生这种族类是派不上用场的。我在心里哀哀地叹了一口气,一边默数着:「一千一百零一,一千一百零二,一千一百零三…」
果不其然,赵德华先生就在西雅图夜未眠的浪漫小餐厅里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给我听。
原来,这次赵德华先生是回台湾订婚去的。现任女朋友虽然认识没多久,两个人却已经煞有介事地谈起婚事,比较起来,女方比男方更为热络,本来赵德华先生还没订婚结婚念头的,但是受了女方信心十足的热情所感,就在十二月初圣诞假期前夕,公司最人仰马翻的时候冒着被开除的危险请了两个礼拜的长假,跑回台湾准备订婚。
而BabyG的典故则是两人一见锺情时女方撒娇似的一句话,说要拥有各种颜色的BabyG(听说这种见鬼的BabyG手表有各式各样不同的颜色),每年的认识周年纪念都要戴一支,纪念她和赵德华先生的爱情,而且,连颜色的顺序都已排好,按照顺序排列,第一支就是黄色的BabyG。
回到台湾後,赵德华先生在台北市的街头看到黄色的BabyG,本来想买给女朋友让她惊喜,想想又怕女朋友已经买了就打定主意先探探她口气再做决定。
结果,两人见面的场景相当的令人感伤。
女方在见面的第一天还好,第二天提议说两个人还是应该个自冷静一阵,第三天请赵德华先生不要给她太大压力,让她一个人想一想,第四天说有人告诉她,见过赵德华先生在遥远的西雅图对她不忠,同时和别的女孩子交往,所以她伤透了心,希望赵德华先生以後永远不要再骚扰她。同样伤透了心的赵德华先生试过了几百种方法,连算命改运的高人都试过了,,当然也试探过如果送女朋友一支babyG状况会不会好一点?女的反应只是冷淡的不置可否。第一百六十种方法也失效後,赵德华先生也灰心了,只好寂寞的在台北街头把剩下的假期逛完。
「所以就这样结束了?」我问。
「所以就这样结束了。」赵德华先生无奈地说道。只是,就如同他在电话中所说的,这次假装电话线断了的招数已经行不通了,我只好空泛的问了一句话。
「那…原因呢?是第三者吗?」我问。
「她是说没有,纯粹只是觉得没有维系下去的感觉而已。」
你这个大笨蛋哪!我在心里这样大声说道,又觉得浪费时间在这种人的身上真是很吃亏很吃亏。
「所以,就是这个,」他把BabyG又向我推近一些。「请你帮我收好。」
突然间,我像是推理小说中的神探找到实际上是杀人凶手的美人说话上一个破绽似地大声叫出来。
「且慢,」我很大声地说道。「你不是说,她对你说要买BabyG这件事不置可否吗?怎麽现在又会有这支BabyG?」
「是这样子的,」赵德华先生依然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我的确没有在台湾买这件东西,但是在日本成田机场过境时,又在免税店看到了,卖得比台湾便宜许多,所以忍不住还是买了,因为虽然买的动机已经没有了,可是莫名其妙的,那种买的本质却很奇特的仍然存在着。就好像『河童』里的故事讲的,为了小孩偷玩具的父亲,即使是小孩死掉了还是坚持去把玩具偷回来。」
於是乎,他老兄就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自在的扬长而去,只付了自己的账单,留下我我一个人,不,应该说,还有那支淡黄色,透明光泽的BabyG。
「不论发生了什麽事,还有朋友。」临走前,赵德华先生眼睛还有点泪光地这样说道。「这样的感觉真好。」
我只不过是参加过两次你妈妈办的合唱团而已哪!什麽时候变成了你的朋友?记错了『河童』的故事情节也就算了,还把这种狗屁的东西丢给我?
於是乎,最後我在心里这样大声地抱怨着。当然,也绝对没有人会理我就是了。
当天晚上,我把BabyG放在伤心酒吧的吧台上发楞。见到上篇故事也出现过的杰森先生走进门来,我叫住他。
「喂!跟你说个故事…」
杰森先生很酷地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看着我。
「如果你要说的是你的朋友赵德华先生的故事的话就免了。基本上,他的故事都一样。」杰森先生撇了撇嘴角,又说道。「至死不悔。」
这件事,其实也算是挺久以前发生的事了,太阳一样昇上来,野花一样的开,地球上各种颜色的BabyG还是一样色彩缤纷的在年轻恋人们的眼中闪亮,赵德华先生一直没向我要回那一支BabyG。
不过真的来要的话我大概就完蛋了吧?因为杰森先生不想听那段故事之後,我就把BabyG顺手送给了下一个进门的可爱小女生阳光小姐。不论如何,阳光小姐青春的身影在校园走过,向我挥动的手腕上戴着鲜黄的BabyG,看起来总要比任何景象卫生上许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