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麗子作品《硫味記事》 — 《硫味記事》第六書

正文 麗子作品《硫味記事》 — 《硫味記事》第六書

第六书

再坚强的美丽脸孔,即使冷如岩石或冰山,

依然会有渴望温暖春阳的那一面。

也许我要被讨厌了。不过不用等到被讨厌,我自己大概就会先去小油坑,跳进去硫磺蒸汽口,死了算了。

超级厌恶我的瞬间小头思考。

原以为履行我当司机的约定後,应该可以顺利的接近白逸淳,即使我不能够妄想有什麽大发展,但可以当当她的好朋友、大哥哥也很好,身边有一个活力十足,又谈话愉快的女人真的不多得,也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吧?

干干干,我干我自己五千万下,我这次真的搞砸了,连卢仔都骂我是大猪头!

春天该是美好的季节啊,可我的冬天却提早好几步到了。

白逸淳终於打电话给我了,可是却是要跟我说,「我想你该多用用你的大脑,别老用你裤档底下的小脑。」

就这一句话,彻底毁坏了我那小小的期望。

我到底是做了什麽蠢事?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出白逸淳,跟庄涵如、卢仔一起驱车到阳明山去晃一天,天气真的好得不得了,白逸淳搭乘我的机车,双手轻轻地按在我的腰际,虽然是保障安全、又不失礼的动作,却足足让我开心得快要飞了起来。

脑子里,想的都是…好吧,小脑里会想的那种镜头,她赤裸裸的的扶着我的腰…

「你骑慢点,不要乱超车。」她一路上常常提醒我,而且每当我超车,或是压车的时候,她扶着我腰的手就会稍微的紧张。

「你不要紧张啦,我技术不差的。」

直到她有好一段时间都沈默着,我这才发觉不太对劲,「你学伴他以前是…车祸吗?」

「嗯。」

那时候起,我只要载着她就绝不超车、压车。

惇叙高工附近的硫磺坑真的是很壮观,我们四个人都闻到浓浓的硫磺味。我从念大学以来,没有闻过浓度如此高的硫磺味。

「这样回去以後头发跟衣服一定都是硫磺味啦!」庄涵如在对着卢仔发起嗲来。

「回去洗洗乾净就好啦,不喜欢的话下次不要来这里了咩。」卢仔无限怜爱的闻闻庄涵如的头发。

「欸…不用啦,我蛮喜欢这里的,只是以後你要帮我洗衣服。」

「呃?不是帮你洗头洗澡吗?」

「要死了你!」

我跟白逸淳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她看看我,我也看着她,我看见她眼神里有着我难以理解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气氛真的很好吧,天气温暖,典型的春天,加上卢仔跟庄涵如表现出来让人嫉妒的恩爱,我放松自己的脸部肌肉。

我想我看着白逸淳的表情,该是很温柔的吧。可是她却转过身去,在我跟她四目交接数秒钟後。

我希望刚刚那几秒钟,也在她的心里,造成了跟我一样的波动。

晚上在山林间的小馆子吃了点小吃,这小两口就说要去洗温泉,衣服都早就带好了。

「要洗温泉怎麽不早说?我也好带点东西来。」白逸淳带着遗憾的口气说。

「忘记告诉学姐了咩。」卢仔对我眨个眼睛,这家伙果然在替我制造独处的机会。

结果剩下我跟白逸淳自己想办法要去哪里晃,他们就去乐他们的了。

然後我们到了小油坑。在晚上九点多的夜空里,除了没像之前在惇叙高工那麽浓的硫磺味外,有着点点的春天星星,跟袅袅上升的白色烟雾,搭配着呼啸的风声跟蒸汽声。

白逸淳的长发比一年前长了很多,已经过腰了,小油坑特别大的强风把她的头发吹的像是飞舞在空中的网。托着她纤细修长的、在我前方走着,感觉摇摇欲坠的黑色身影。

「这里很漂亮吧?有来过吗?」她问。

我摇摇头。这里风太大,烟不容易点起来,我好不容易趁瞬间风小的时候点起了烟。

橘红色的烟头,在一片漆黑的小油坑,感觉很奇异。

白逸淳哼起了歌。

是「心动」。一部让我跟老婆都鼻酸的电影的主题曲。这首歌很好听,混在风声里的歌声也轻轻的,听特别感伤。

这首歌很悲伤,是讲初恋的感觉,回忆总是最甜美也最伤人。我却只会对那部电影感觉鼻酸,没有什麽特别深的伤感。因为我还没有失去我的初恋--我的老婆。

白逸淳像是当我不存在,越唱越大声,顺着风向,她的歌声传到我个耳朵里,是如此清楚。

「过去让它过去,来不及从头喜欢你,白云缠绕着蓝天。如果不能够永远走在

一起…」

白逸淳停下了脚步,歌声停了。

想起了他吗?那个无缘继续在一起的学伴?

我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肩膀,长发拍打着她的脸,我想起初见面时,她黏在脸上的头发是因为她在哭。

我丢掉烟,走上前去,从背後抱住了白逸淳。

她抖的厉害,用力的哭,但是不让我看见她的脸,我感觉自己也像是要被她撕裂心肝一样。

「学姐…想发泄就不要压抑…我会陪你。」我小心的说出口,怕是我的呼吸都会割伤她。她没有回答我,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有听见。

我将她转过身来。

白逸淳的嘴唇,比我想像的还要软,只是带点眼泪咸味。

因为我眼睛已经习惯黑暗了,所以她的脸,跟她眼睫毛上的亮光,我看得很清楚。

还有她突然冷静下来的眼神。

「为什麽?」她并没有马上推开我,只是张大眼睛看着我,「这是你安慰人的方式吗?」她笑了起来,浅浅的。

不、不是的,我多想说我喜欢学姐,我喜欢你,白逸淳。但我却就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的眼睛。

「有女朋友的人不可以这样的喔。知道吗?」她轻轻的把我推开。

现在又恢复成为我「学姐」的那种口气。

我该怎麽说呢?我这样做等於是背叛了我的老婆,白逸淳八成是开始看不起我了吧。

我想挽回,那对我、对她、对任何人、甚至对我老婆都已经没有意义的挽回动作。

「对不起,我、我一时冲动…抱歉…」

这句话,基本上就是败笔。

「冲动?」白逸淳突然回过头来,大声的反问我这句话,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逸淳照以前那样,又把手环抱在胸前,这架势,就是要训话了、就是她生气了。

「蓝云鹤,你现在给我听好喔,如果你觉得你的『一时冲动』没什麽,那麽我劝你最好改掉这种『一时冲动』的恶习。」

她口气非常的严峻而且冷淡,她甚至比我跟她在阶梯会议教室起冲突时还要更愤怒与漠然。

「你这个冲动的恶习我白逸淳可是不吃你这一套的,今天我被你亲了,我他妈的当是被狗咬,至於你的女朋友会怎麽想,你要把她摆在那边,那是你家的事!你听清楚了没有?」

我简直是变成猪头了。

一路上气氛肃杀的回到学校,白逸淳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下了车把安全帽扔给我前,也丢了一句话给我:

「如果你是因为喜欢我而亲了我,起码我还不会觉得自己只是会勾起人家冲动的

『什麽东西』。而现在你已经把我物化了,抱歉,这是老娘最不能接受的状况。蓝先生。再见!」

她最後丢给我的那句话,让我非常的後悔为什麽我乾脆不承认我就是喜欢她呢?为什麽我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呢?

自作聪明的後果就是,我变成了精虫冲脑的家伙。

「你真的很白痴耶。」庄涵如跟卢仔回来後,打了个电话给我後,就跑来找我,然後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不管是否丢脸,我仔细报告今晚的状况。看来庄涵如也从卢仔那里知道了我对白逸淳的感觉,听我讲完,劈头就骂了我。

「哪里白痴啊?」我大概知道我是说错话,但是我想要明确的答案。

「以逸淳学姐那样直来直往的个性,绝对是讨厌拐弯抹角又不坦白的男人,而且她那样的硬性子,也不可能容忍别人把她物化,而你所说的话就是已经把她当作只是会引起性慾的对象罢了。难道她对你而言,就像是你看A片那样的效果而已吗?」

没想到我这学伴讲话还真是直接,想必卢仔教了她「不少」。

「当然不是,学姐在哭的时候,我也觉得很难受,我想安抚她的情绪啊。」我已经心绪慌乱到不知道该怎麽办。

如果白逸淳是哭着闹着,我还有把握让她安静一点,但是现在她是义正辞严的指着我的鼻头骂了,除了我妈以外,还没有那个女人这样骂的我抬不起头来,无话可说。

「所以说你猪头啊。」卢仔也在旁边摇摇头这样说着。

基於以往卢仔跟庄涵如的经验,把白逸淳教给庄涵如的方法,用回到学姐身上,就是写信。

「如果不行的话,她还是不理我,我是不是要把自己脱光打包到她房间?」我问。

看到卢仔他们一副「把你打死算了」那种眼光,我就打消这念头了。

***

系上的一年一度晚会向来都是由大一的小鬼去参与,而由学会去协助。今年也不例外,我们的系学会会长正萍学姐召开许多次的会议,给我们许多以往的经验,有照片、影带、跟以前的许多文宣资料。

期中考一过就开始为这一切忙碌不已。

我负责的是关於硬体的工作,而卢仔自然是跟我一组的,庄涵如跟廖本芬就窝到美工文宣的组别。我们跟着系学会的许多学长姐,开始了系晚会的筹备工作。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安排各组的节目,唉,真是麻烦,但是这是一种大家都需要参与的活动,我只好勉为其难的当起戏子。

「蓝仔,帮我去美工组那边拿一下要张贴的海报。」卢仔正在努力埋头架设线路,这是一星期後要用的音响设备。

「干嘛拿海报?」

「等一下要去帮忙贴呀,剩下一个星期,可以去到处贴了。」

系晚会除了邀请系上的学长姐跟师长之外,也希望可以吸引一些外系的人来参加,宣传是必要的,因为外系的要入场费,虽然只有30元,但也不无小补。

我走到礼堂楼上的系所办公室,就看到了廖本芬,她正在画海报。

「海报要再等一下啦,不然你就先去隔壁的图书室吧,去拿已经请教务处盖好章、可以贴的海报吧。」廖本芬抬头看了我一眼,讲完一堆注意事项,就继续埋头画她的海报了。

原来海报如果要张贴是要先经过教务处的章盖下去,才有张贴的保障,不然是都

会被撕掉的。

推开系所图书室的大门,我就看见了庄涵如正在跟人家讨论宣传的工作。有正萍

学姐,还有…

「可是,逸淳学姐你想想看,邮局是每个人都会出入的地方,如果我们可以张贴在邮局的门口,那曝光率就会提高啦。」庄涵如认真的讨论海报该贴在哪里的问题,没有注意到我推门进来。

「好像也是可以的喔,但是就是不知道邮局的人愿不愿意让我们贴。逸淳,你觉得邮局那边的人会不会随便撕掉?」正萍学姐翻着桌上一大叠海报说着。

我就站在门口,跟正面对门口坐着的白逸淳相对望,她看了我一眼就继续将目光回到正萍学姐身上,当我不存在。

「我去谈看看,邮局的那几个叔叔都认得我,而且这些海报都是盖过教务处的章,不是乱贴的,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保证活动一过完就会自己把海报清理乾净,我想就应该没有什麽问题。」白逸淳快速又清楚的表达完她的看法。

我的出现似乎完全不能够影响她,因为她当我不存在。

「那等一下把海报交给学弟他们去贴的时候,你就跟着去好吗?毕竟邮局的人比较认识你。」正萍学姐把海报卷起来,用橡皮筋捆住。

「好。那麽是有谁要去贴海报的?」白逸淳站起身来,接过正萍学姐手上的海报。

这时候其他两个人也看到我了。

「欸?刚好说人人到,云鹤你是过来拿海报的吗?」正萍学姐招呼我过去。

我感觉我举步维艰。

「对啦,他跟卢仔要一起去贴海报。」庄涵如也接口,然後她看看白逸淳的脸色跟反应。

「对,是我跟卢仔,刚刚是他叫我过来拿海报去贴。」我小声地说。

我再也不敢多看白逸淳一眼,自从那一天以後,我都远远的看到她就闪一边,我想她大概也是远远的看到我就会避开吧?

「那好吧,海报在这边你先拿去,」白逸淳看也不看我,就直接把海报放在桌上,拿起她的包包一背,「下午一点的时候我在邮局门口等你们。」

然後她跟庄涵如及正萍学姐打过招呼就离开了,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却是连招呼都

没打。

她已经厌恶我到这种地步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起海报,还真是重。但是心头的难过更重,压得我呼吸困难。

「那我先去吃饭了,涵如你也不要忙太久忘记吃饭喔。」正萍学姐交代一些事情後也离开了,只是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若有所指的拍拍我的肩膀。

这是?怪怪的,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怪怪的。

当图书室只剩下我跟庄涵如两个人时,我的表情就整个垮下来。

「你唷,不会打招呼吗?她不理你,但是你要主动啊。」庄涵如收拾着桌面,一面唠叨,「我争取这个机会给你耶,请你跟卢仔一起去贴海报为的是什麽啊?」她瞪了我一眼。

我只能苦笑摇头。其实这根本没什麽好说的吧?我是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现在让我心动的女人不理我,我实在没资格在意的,实际的情况根本不会有什麽改变。

「正萍学姐也知道这件事情了。」庄涵如看我没有什麽反应,告诉我这件让我受惊的事情。

为什麽?为什麽正萍学姐会知道?

「正萍学姐跟我说,逸淳学姐前些日子都是一副很闷的样子,後来还是憋不住,就跟正萍学姐说了。」庄涵如在我们跟卢仔会合一起去吃饭的时候,公布了这个答案。

果然,再怎麽个性强硬的女人,遇到烦躁、或是快乐的事情,都一定还会跟手帕交吐苦水。

「那逸淳学姐有提到他对蓝仔的看法吗?」卢仔也紧接着问,我不敢听到答案,但又很想知道,即使我已经预设白逸淳对我这号人物超反感的。

「蓝仔,我问你喔,你觉得学姐对你有感觉吗?」庄涵如先卖了关子,直接往我杀来。

「我怎麽知道?」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吃着我的面。

「你怎会不知道?跟她相处的是你啊。」庄涵如似乎是非要逼我说出学姐根本不鸟我这样难堪的话。

「相处?我觉得我跟她的相处模式就是斗嘴啊,不然就是冷眼相待。」吼!我实在是不想再提了。

庄涵如跟卢仔都摇摇头,直骂我是木头。

奇怪了,我哪里是木头?她的确是不理会我,也都没有主动找我过,每一次见面哪一次不是斗嘴呢?我跟她的每一句对话几乎都是针锋相对。

「难道她没有那种散发温柔女人气味的时候吗?你自己不会想想喔?」庄涵如干嘛这麽生气啊。

我一转脑子就想到她在我房间窗户的感性模样,在教室看着窗外的样子,还有在咖啡厅那个跟我畅谈政治经济的认真,再来就是小油坑那晚…

但是小油坑那晚的眼泪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她的学伴。

「蓝仔,你知道吗?逸淳学姐哭过喔。」庄涵如听完我的抗辩之後沈默一阵子才说。

「因为她早死的学伴吧。」听到她又哭,我感觉到有点心疼,但是一想到应该又是因为她车祸过世的学伴,并不认为有什麽特别奇怪的。

卢仔也摇摇头,搭着我的肩膀靠过来,「学姐是因为你。」

我楞了一下。因为我?

「等一下,你怎麽也会知道?这是哪听来的?」我望着他们俩个。

我的心跳加快,简直是不太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白逸淳会哭是因为我这精虫冲脑的家伙?

「小如跟正萍学姐因为系晚会的事情走这麽近,加上正萍学姐跟逸淳学姐又是死党,你想想看,当逸淳学姐哭的时候,正萍学姐会不知道吗?」

「但是正萍学姐怎麽会想到要问小如?」我还是不相信,虽然我真的开始感到有点兴奋。

庄涵如看着我,叹一口气,「蓝仔,你都不知道你那天亲了学姐之後,你接下来说的话很伤人吗?她是因为这个。」

伤人?我知道我是说错话,也知道白逸淳因此很生气,但是有这麽严重吗?骂也都骂过我了,为什麽还会哭?

「那天回去以後,正萍学姐就接到她的电话,她在哭啊。正萍学姐有问她,但是她不讲,是过些日子後,正萍学姐又问她,她才说的。」庄涵如把正萍学姐事後转述的话告诉我。

正萍学姐知道那天白逸淳跟我们出去玩,却哭哭啼啼的回来,就先问过庄涵如那晚是怎麽回事,但是基於保密,庄涵如没有出卖我,只说不知道。

只是到後来逸淳学姐自己招了的时候,正萍学姐才觉得事态严重。

「逸淳学姐觉得如果你是因为喜欢她才亲她的话,她不会这麽生气。」

我知道啊,这在她当天气呼呼的离开时就告诉我了。

「如果是因为喜欢她才亲她,她反而会比较高兴。」

吓?高兴?这是什麽意思?

「只要亲她的男人喜欢她都无所谓吗?」我说出了这样的话。让庄涵如跟卢仔都快要因为我的猪头而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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