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应允了。
赐了个侍衣的位份,让他住在最偏僻的眙宜宫里。
分封六宫的事完成了,那么,最难办的一件事来了。
——翻牌子。
姜青姝:“……”
就是说,朕都顺从你们的意思收了这么多了,床帏之事就不要逼得这么紧了吧。
给赵家面子,她应该先去探望贵君赵澄。
还没见面,也不知道人怎么样。
但就算是天仙下凡也没有一见面就睡的吧,这是真人上啊!!有感觉的!
姜青姝硬着头皮拖延了几日,她拖延的方式就是声称政务繁忙,躲在紫宸殿中拼命批奏折,从早批到晚,前所未有的勤快,原本七天的量她三天就批完了。
“陛下还要和臣说什么?”
第四日夜。
张瑾站在紫宸殿中,这样问她。
没有奏折可以批了,她就把张瑾叫过来了,说要和他商议重要的事——实际上根本没有重要的事,她只是在拖延时间。
有张瑾在,其他人不敢催促。
张瑾惩处宫人手段一贯狠辣,当朝宰相与天子深夜还在讨论国政时,没有人会不知死活地打断他们。
然后问题来了。
姜青姝和张瑾,并没有那么多话可以聊。
若是换了阿奚,她可以与他闲聊一个晚上,从坊间有趣八卦聊到哪家酒楼的菜好吃,两个人都不会觉得无趣,甚至会越聊越兴奋。
但此刻。
姜青姝看着张瑾,张瑾看着姜青姝。
尴尬。
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她试图跟他尬聊——
“近日天寒地冻,大雪不止,不知地方上的收成如何?田地里的庄稼可有冻坏?”
“回陛下,臣已看过户部的奏报,尚可。”
“……”
沉默。
她又问:“爱卿眼下的倦色还未好转,这几日还在操劳吗?可要好好注意身体。”
“谢陛下关心,臣不累。”
“……”
又沉默。
姜青姝暗暗一磨后牙槽。
张瑾你小子油盐不进!朕已经在努力挑起话题了,你能不能别把天聊死啊!
张瑾似乎早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经过这几轮对话,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底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笑意,终于抬起手来,躬身道:“但有关于战事,臣有一些想法,还想向陛下汇报一二。”
她眼睛一亮。
“速速说来。”
张瑾便慢慢说了。
其实他也是在说一些没用的话,只是比她显得正经许多,冠冕堂皇许多。
两个没有共同话题的人强行凑在一处,或许只能用最无关风月的话题来掩饰尴尬,张瑾从前并不觉得自己会在意她,就像很久之前,她也曾这样试图与他聊天。
——快到常参时辰了,张相和朕一同去紫宸殿罢。
——是。
——张相身居宰辅之位,平时当好好保重。
——臣不累。
——近来天气晴朗无暴雨,想来地方上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没有。
那时,张瑾心无旁骛,还是傀儡的小皇帝在他跟前没话找话,明明不自在极了,却努力露出无害的笑容,想和他拉近关系。
他曾经的冷淡与不留情面,皆成了如今的对照。
第150章 新人2
那天晚上,因为张司空和天子彻夜长谈,负责内庭燕亵之事的彤史女官被生生堵在了殿外大半宿,她们茫然地面面相觑,守在殿外的内官们不动声色。
没有人敢主动进去催促天子,为了侍寝之事打断国政大事,无人敢承担后果。
于是,又躲过了一日。
她把他这当成了避难之地,只想要他陪着,不肯放他走,张瑾看破不说破,却不得不承认,心里有一种隐秘的满足感。
只是。
这样躲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是他亲手将她推到这个境地,在她不愿意纳新人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不是吗?
躲得初一躲不过十五,逃避也无济于事,姜青姝若一直不去后宫,前朝的大臣们也会生出一些想法来,所以,她不准备再拖了。
今晚便去吧。
晾了赵澄几日,也差不多了。
前几日无论是从她自己准备是否充足,还是时机上,都不太合适。对于一个家族有战功、堂兄又是先君后的人来说,刚进宫的贵君之位、帝王无上的荣宠只会让他和他的家族眩惑,真以为自己已经一飞冲天,甚至做出不合礼仪的僭越之事。
她一边要捧着他们,也一边要冷着,只有冷到他们能主动琢磨起君王的心思,把自己放到更低的位置,才不至于昏了头脑。
这样才好控制。
姜青姝看了一下实时,看看这几天后宫在干什么。
【贵君赵澄坚信女帝会首先来自己的景合宫,却迟迟没有等到女帝翻牌子,苦等到了半夜。】
【贵君赵澄暗中派人去紫宸殿外打听消息,顺便拉拢御前内官。】
【内给事邓昌婉拒了来自贵君的礼物,只说女帝是政务繁忙,等有空自会来后宫。】
【竹君崔弈召集侍奉的宫人,一一敲打,并向他们打听宫中的规矩、女帝的喜好,着重询问了女帝和先君后赵玉珩的往事。】
【竹君崔弈恩赏了东宁宫全体宫人,东宁宫上下对他皆有了好印象。】
【兰君燕荀千里迢迢来了京城,颇为思念亲人,写了几封家书想寻机送出宫。】
【侍衣灼钰坐在眙宜宫刨雪玩,眙宜宫的宫人都觉得自己时运不济,居然被分来伺候这个傻子。】
【竹君崔弈在御花园抚琴,却正好碰见闲逛的贵君赵澄,二人因为家族立场不同,很快不欢而散。】
【贵君赵澄碰见了梅君荣谊,给了其下马威,容谊表面恭顺,实则内心不屑一顾。】
【侍君卢永言审时度势后,主动去向贵君赵澄请安,言语之间暗示想要投靠赵澄。】
……
姜青姝挑了一下眉。
还真是精彩啊。
早期就是这样的,表面和谐,实际上已经有了看不见的硝烟,等到了后期,他们就会下毒陷害栽赃全部来一遍,到那时,就是大型撕逼现场了。
单看实时,这些人出身不一般,也各有各的手段,并不是纯花瓶。
只有灼钰这个小傻子画风格外清奇……
刨雪玩?
他是小狗转世吗?
姜青姝有点儿想笑,若非第一个临幸的人势必会成为全宫的靶子,她倒是想先翻小傻子的牌子,毕竟小傻子什么都不懂,相处起来一定很轻松。
姜青姝捱到天黑,刚用完晚膳,长宁公主忽然来了。
长宁公主金钗华服,明丽秀美的容颜映着凤尾步摇,宛若蒙上一层春水,姿态端得秀丽端庄,远远的,邓漪见了她,快步上前施礼:“长公主殿下。”
长宁莞尔道:“本宫是来为陛下分忧的,凡请通传。”
分忧?
邓漪立刻进去禀报,片刻后,长宁拖着绣满金纹的华美裙幅,徐徐入了殿。
长宁知道这皇妹经人事的次数不多,虽说先君后怀了孕,但那是被逼的,她这皇妹,明显对男女之事比较慎重,不轻易跨过那条界限。
长宁早就从她和赵玉珩的相处上看出来了。
赵玉珩和她成婚四年,虽然彤史记录每个月一次按时打卡,可第四年才有孕,显然前面那么多次都是有猫腻。
哪怕喜欢如张瑜,也仅仅侍寝那么几次,并不沉迷。
所以,陛下这么抗拒后宫,大概是有点迈不出去这个坎儿。
长宁自是喜闻乐见,她更想让灼钰得宠。
“臣家中的驸马,长相泛泛才华普通,也就个性老实本分,着实无趣。臣当初怎生瞧他,都不喜欢,奈何母皇亲自赐婚,无法抗命。”
长宁与天子聊起了往事,说着说着,忽然促狭道:“陛下猜猜看,臣成婚那夜是怎么熬过去的?”
姜青姝:“……”
这个不好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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