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魄在天 — 第38节

正文 月魄在天 — 第38节

第四十二章 暖阁酒香

乍然听到“喵呜”一声,原来是小玉在房中等不到吃的,循着味道便溜了出来。白盈玉收拾碎玉之前,把猫饭暂且放在了茶案上。小玉不知何时已经自行跳到上面,正埋首大吃大嚼。

“对了,”萧辰想起一事,“你若是说起玉鼎之事,便说是我不小心打碎的。说之前,记得先打听下那玉鼎大概要多少银两。”

“嗯。”白盈玉微微一笑:“唐姑娘若知道,定会感激你的。”

“我倒不是为了她,不过是怕别人问来问去的,太麻烦。”萧辰想了想:“……你说的有理,还是别说我,就说是你打碎的。”

“啊?”

“这样便是她知道了,要谢也是谢你,不会再来打扰我。”

“哦……”白盈玉不解,“让她感激你,不好么?”

“当然不好。”萧辰理所当然道,“我只想不认得她,才是最好。”

“……”

借了祁无刀的暖阁,使唤祁无刀的丫鬟摆了一桌的酒菜,却又不打算请祁无刀,这事也就端着舅舅架子的司马扬才做的出来。

表面功夫自然还得做做,司马扬命司马岱去说了一番知她甚忙、不敢打扰的话。好在祁无刀实在识趣得很,只道自己有事未了,不能相陪,请舅舅多多见谅。司马扬闻言,见她这般懂事体谅,十分满意,心中把自己外甥女夸了一通,嘴上顺带又把司马岱骂了一通。

如此这般,席上便都是知情的人,说起话来也不必忌口,实在方便得很。

萧辰刚进暖阁,司马扬便迎上前,携了他的手,一直把他领到座位上,坐在自己的旁边。

其他人也自行落座,唯司马岱踌躇许久,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坐到爹爹的另一边?坐下去又会不会挨骂?当着这么多外人,若挨了骂,自己又该如何自处?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见司马扬喝道:

“岱儿,还不快过来坐!”

这倒省了他许多事,乖乖过去坐下。

“我这儿子除了读书,平常就这么傻里傻气的,大家见笑见笑!”司马扬笑着朝众人道。

李栩嘴甜,笑道:“司马公子这是大智若愚,轻易不外露。将来定是一举中第,你老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旁边口拙的,如岳恒、白盈玉则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当官有什么,他要能继承家业我就求神拜佛了。”

司马扬无奈地摇摇头,在司马岱肩头用力拍了几下,差点把他拍到桌子底下去。

待菜上齐,侍女们倒好酒,司马扬命她们将酒留下,便让她们都退了出去。

“这杯酒我得感谢老天爷,老天开眼啊,让我找到了都督后人,今日咱们先小酌几杯,待改日到了我府上,再痛痛快快地喝他个三天三夜。”司马扬先举杯,一仰脖,饮尽。

众人皆陪饮一杯。

李栩笑问道:“听我二哥说,伯父当年是我二爹的副将?”

“二爹?”司马扬楞了一下,转念明白过来,对李栩立时多了几分好感,笑道:“是啊,那时候我年少气盛,还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找麻烦?”萧辰对此倒有些兴趣,故而问道。

司马扬哈哈一笑,道:“你生得与你爹爹甚是相像,就该知道这样貌太好,有时候实在不是件好事。那时候,我与你爹爹初见,看他长得细皮嫩肉,细胳膊细腿的,心里就想:顺德都督好歹还管着两万兵马,怎么叫这么个人来,风吹吹就倒了,哪里是个带兵的料子。当时,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后来呢,后来呢?我二爹是不是露了一手,把您给震住了?”

“哈哈,差不多,我故意邀他去打猎,想借机让他出出洋相,结果……”司马扬笑着耸耸肩。忆起当年之事,他眉宇间神采飞扬,仿佛年轻了二十几岁,又回到那个纵马逐鹰的年少轻狂之中去了。

听他如此说,一桌的人皆都好奇得很,李栩最是按捺不住,催促道:“伯父,你快说说,说说呀!”

司马扬豪气道,“把酒都满上,喝完这杯,我就给你们说说!也让你知道,你爹……”他看向萧辰,“当年是何等的了得。”

李栩忙不迭地给自己和岳恒倒上;白盈玉给萧辰斟上,也给自己斟了小半杯;司马岱给爹爹和自己满上。大家举杯皆敬司马扬,司马扬一饮而尽,果然给他们说起了当年的故事……

三月,草长莺飞,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那时的司马扬不过二十出头,领四五名校官,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弯弓搭箭,不多时便已斩获颇丰,马背上挂了野兔、野鸡等等鲜美野味。

而被他同邀了来的萧逸,却不在他们之中,独自一人牵着马,寻了处水草肥美的地方,竟干脆由着马儿吃草去,自己则闲坐在旁,优哉游哉地晒起日头来。

司马扬远远看见,心中无名火气起:今日他特地要萧逸前来,为得就是想看看这个都督究竟有几斤几两重,可没想到出来半日了,莫说是挽弓射箭,萧逸连动都懒得动弹几下。

“司马大人,咱这都督看着像个文官,是不是压根就不会武?”一名校官凑上来,压低了嗓门道。

司马扬瞪他一眼:“捏着嗓子作什么,隔这么远,你还怕他听见不成?”

“不是……”校官讪笑,“我就是看都督连弓都不拿,觉得奇怪。”

司马扬微眯下眼,远远能看见萧逸的弓箭都还在挂在马背上,弓是一柄银弓,日头一晒,光芒流转,竟有几分刺眼。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简直跟它主人一个样。”他心中暗骂。

看不惯归看不惯,他暗想着今日无论如何地让萧逸射几箭,他日若想奚落萧逸,也好有个资本。如此想着,他牵着满载野味的马,朝萧逸踱过去。

“都督,天气这么好,怎么也不露一手,这样……”司马扬朝校官那边努努嘴,“他们还道你是看不起他们呢!”

萧逸斜眼看他,懒懒一笑,半真半假道:“我哪里敢,你们都这般好身手,该你们看不起我才对。”

“您来露两手不就成了。”司马扬接着怂恿他,“你看草原上这兔子多的,闭着眼都能射得着,您也来试试,试试吧……”

打量了几眼司马扬马背上的野兔,萧逸皱皱眉头,道:“我不大喜欢兔子。”

“……”司马扬没想到他还挑三拣四的,“还有野雁、野鸡、野鸭,多着呢,只有您不想猎,没有您猎不着的。”

萧逸伸了个懒腰,眯眼瞧了瞧天上,仍是摇了摇头:“没意思。”

不就是没能耐么?还装什么没兴致,想藏拙就别跟着来啊。司马扬被他弄得不耐烦起来,心中料定他就是个没本事的花花架子,语气也就随之有些不敬:“怎么,难不成都督想猎虎狼之类的猛兽,也成,赶明儿咱们进山一趟。”

“那倒也不必,我瞅着……”萧逸顿了片刻,手往天上一指,“那玩意挺有趣,司马兄,你射下来与我玩玩,如何?”

“什么玩意?”

司马扬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一呆:那是一只盘旋在天际的茶隼,远的在视野中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显然是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太远了,射不到的。”他摇摇头,如实道,“若是有强弩,只怕也不易。”

“不试试怎么知道,试试……”现下倒换成是萧逸在怂恿他了。

司马扬为难地盯着那黑点,迟疑片刻,先招手将几名校官唤过来。

“都督说了,让你们试着把那只茶隼射下来。”

校官们抬头,瞠目,结舌,如司马扬所料地连连摇头,十分地整齐划一。

“太高了,远在射程之外,肯定射不下来!”其中一校官道。

“是啊,是啊……”旁人纷纷附和。

司马扬转头看萧逸:“真的不行,白费气力。”

萧逸此时反倒兴致盎然起来,坐直了身子笑道:“就是因为难,才有趣。你们能跟着司马兄来狩猎,想必都是军中箭术的佼佼者,就当是练个准头,试试如何?”

校官们面面相觑,有些迟疑,毕竟眼前的人是都督,他这话究竟算不算是命令呢?

“既然都督发了话,你们就试试吧。”司马扬无奈地催促他们。

“是。”

校官们无奈只得领命,各自散开去寻找合适的位置,待挽弓搭箭后,却迟迟没有人射出,皆在等着茶隼盘旋到最低处的时候……

明知道射不中,何必虚耗时辰,司马扬如此想着,心中有些不耐,便欲开口催促他们,话未出口却被萧逸拦住。

萧逸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他的弓箭,示意让他也去射茶隼。

司马扬皱眉,也不管面前是不是都督,很干脆摇摇头。

萧逸的马儿很不识相地踱步过来,低头用脖子蹭了蹭萧逸,他笑着摸摸了它,顺手从箭袋中抽了一柄箭在手中把玩,笑意淡淡:“试试何妨,我早就听闻司马兄箭法如神,这么多兔子都射回来吧,怎么会射不中一只鸟儿。”

萧逸的语气隐约带着些许嘲弄之意,司马扬暗咬牙根。

第四十三章 惊才绝艳

正说着,不远有一名校官已耐不住性子,嗖地射出一箭,箭直刺长空,只可惜还未碰到茶隼,便斜斜落下。校官微叹口气,脸上倒不见愧色,坦然朝萧逸这边施了一礼。

既然有人开了头,其他几名校官也接二连三地射出了箭,意料之中,纷纷落空。却也无人尴尬,彼此间相视无奈而笑,转头望着司马扬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司马兄,看来他们都等着你露一手呢。”萧逸似笑非笑道,手上仍在摆弄着那柄箭,只是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根小细绳,看似无聊般地在箭上绕来绕去。

越看越像个娘们,司马扬皱眉,又瞪了校官们一眼……这些校官们平日就常与他一块厮混,也没什么顾忌,顺着萧逸的话笑嘻嘻地起哄:

“司马大人,这只隼,兄弟们就是专门给您留着的!”

这些臭小子!司马扬心中暗骂,想看他出糗也不瞧瞧地方,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回去得好好收拾他们!慢吞吞地拿了弓箭,眯眼瞄准……

片刻后,众人只听见一声极响亮的空弦声,却未看见箭射出去,纷纷转头疑惑地望向司马扬。

司马扬面不改色心不跳,平静道:“急什么,我先吓吓它!”

萧逸紧盯着那只茶隼,皱起眉头:“不好,大概它真要被你惊着了,大家上马追!”

“就算上了马也射不中啊!”

司马扬不在意,压根没打算去追,茶隼能被惊走正中他的下怀,免得瞎耽误大家的功夫。

他话音未落,旁边玄袍飞般掠过,竟是萧逸不知何时已经翻身上马,越过他直追着那茶隼而去……

“司马大人,我们……”校官们立在原地,尚在迟疑。

“还费话,赶紧上马追去!”

司马扬心中暗自咒骂着,身子已翻上马背,拍马向萧逸驰骋的方向赶去。他身后,校官们纷纷追上。

在急速的奔驰之中,只见前头一抹银光亮得份外耀眼,司马扬定睛望去,愕然发觉萧逸已取了那柄银弓在手,搭在上面的箭正是他方才拿在手中把玩的那柄箭,箭上犹有细绳缠绕。

他当真想射隼?

或者,只是装装样子?

司马扬愈发疑惑不解,只得策马紧跟着他。

茶隼已然在他们的头顶之处,而萧逸的马儿却仍在疾驰之中,司马扬想出声唤住他时,他策马朝一处山坡驰去。

冲上坡顶时,缰绳一紧,马匹乍然勒步,高高扬起前蹄嘶鸣……

弓如满月,箭如流星,直插云霄。

玄袍在风中猎猎翻飞。

萧逸的身形,在那瞬被烙进了每个人的脑中,每每想起,仅剩唏嘘。

“我二爹到底射中了没有?”李栩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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