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实在过于苍白,像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此刻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明明受罪的是他,他还不得不为了对方面子表现出识大体顾大局的样子,看得人莫名揪心。
人嘛,总是会同情弱者。
若是之前只有一小部分人觉得赵断鸿推搡宋砚清行为不端,那么现在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指责他。
赵断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姓宋的好生厉害,三两句又把帽子给他扣死了。
一早就给他下了套,他无论怎么说都是错。
辛如练没理会二人的口角锋芒,见宋砚清实在咳得厉害,顾自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想到他此刻不宜饮茶又换了温开水。
宋砚清接过道谢,握着杯子轻抿一口。
水温正好,染得杯子也微微温热。
纵然辛如练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但他仍然能感受到对方对他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宋砚清苦笑。
没了文丛润和席东月,宋砚清对她来说可不就是个陌生人。
还是个逼得她不得不下嫁冲喜的陌生人。
赵断鸿坐回了原位,抓起一根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腿就往嘴里塞,眼神却是死死盯着宋砚清不放。
少年人不仅生了一对漂亮的虎牙,就连其他牙口也生得好,衔着肉一撕,一条脱骨羊腿肉就被完整撕了下来。
赵断鸿嚼吧嚼吧咽了,那架势就像是把对面的宋砚清给生吞活剥一样。
吃完,赵断鸿把骨头向上一扔。
踏尘轻松叼住,一人一鹰配合得极好。
辛如练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些就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她出来这么多天,也没跟宋培印交代一声,只怕此刻府里已经闹翻了天。
天寒地冻的,要是赶上下雪就更不好行路,她们得尽早回去。
宋砚清写了一封信寄回去,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让宋培印不必担心,不出十日他和辛如练便能回到京城。
当天中午,一行人便从客栈出发,往京城去。
宋砚清才受了寒,辛如练特意找了一辆马车供他乘坐,她和赵断鸿则骑马而行。
经佘九仓的针灸之后,辛如练明显感觉到身体好多了。
虽然不如之前有武功时那般,但好歹也能行动自如,不用再像先前一样到处受限,无法使劲。
一连走了好几日,白天赶路,夜里投宿,时不时休整,到了第九天,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京城。
按理说天气越来越冷,人们都该在家里烤火才是。
然而进了城后,却发现今天很多人都在往一处方向赶,嘴里都在说什么看热闹。
辛如练看了看方向,那是她生母的埋骨之地。
心里顿觉不好,辛如练策马扬鞭而去。
赵断鸿喊了一声辛将军,一夹马腹也跟了上去。
宋砚清掀开帘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拦下一个跑得风风火火的人问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是随同仇行世一齐苦行的人,识得宋砚清,见到他立即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我正要去宋府告知这件事来着,宋三公子快去看看吧,承议郎的夫人这几日害了怪病,白日昏睡,夜里梦魇,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波大夫都束手无策,最后不得已请了道士来看,说是先夫人的恶魂作祟,要掘坟鞭尸才得解,现在已经带着人去了。”
第60章 抬上我娘的棺椁
郊外
寒风刺骨, 路见霜花。
掘坟鞭尸这种损阴德的事实在少有,看热闹的人似不怕冷一般,一个个围在一棵枯坟前, 挤挤攘攘议论纷纷。
辛家雇来掘坟的人拿着铁锹、锄头站在其中,墓碑被推倒, 高高鼓起的坟包已经被挖开, 下葬多年的棺材暴露在空气中, 外面的陈色清晰可见。
辛护的这位先夫人已经去世十八载有余,死后辛家既没有办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让她入祖坟, 而是随意葬在了郊外。
这么多年除了辛如练,辛家的人从来没有祭拜过。
围观的人既害怕凑热闹折损自己福报,又隐隐期待开棺鞭尸这种刺激事,毕竟这种新鲜事在京城还是头一回。
褚楚听闻消息赶到的时候就是这个场面, 见他们要开棺, 忙上前制止。
“住手,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何人给你们的胆子,竟堂然掘人坟墓。”
她来得急, 马车在山下上不来, 她是一路腿着跑来的。
为了减轻负重及时赶到现场,她连抵御寒冷的斗篷和汤婆子都扔了。
此时一张脸被寒风吹得红白交加, 裙摆也被山间的泥染了污色, 虽然看起来狼狈了些,但此刻发话威仪不减, 也足以起到震慑作用。
众人见到是她,纷纷向她行礼, 同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打眉眼官司。
连大乐帝姬都来了,看来此事闹得不小,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收场。
那开棺的头子是个莽汉,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又浑不吝,赚的就是这种不要命的阴司钱。
连挖人坟墓都不带怕的,又怎么会因为褚楚一两句话而退缩,当即嗤笑表示。
“帝姬殿下出身皇族,一声令下我等平民自是不敢造次,但帝姬的行为是否管得太宽了些?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帝姬殿下现在跑来横插一脚,说得好听些,是帝姬殿下仁慈,说得不好听些,帝姬殿下你只是大乐的帝姬,还管不到我们大齐的各家私事,帝姬殿下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