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大笑,孟老将军微微一笑,将臂弯递到顾安年面前,笑道:“走吧,闺女。”
顾安年眼眶一热,心中难以名状的感动将她淹没。
她如何也没有料到,会是只见过数次,交谈不过三次的孟老将军来送她这最后一程路,这岂止是一种殊荣,而是莫大的恩赐!
噙着热泪颔首,顾安年伸手挽住孟老将军的臂弯,带着满满的感恩与坚定,由孟老将军带着一步步踏实地登上一阶阶天阶。
看着这一幕,宋祁眼中的焦急变为安心与激动。
两人的视线炙热如火,在空中交汇,深情对视,这一刻,周围的一切渐渐远去,整个世界,仿似只剩了她们两人,还有叫嚣着拂过的清风。
一阶,两阶,三阶……三十六阶,三十七阶……
顾安年在心中默数,这条短暂的路变得极为漫长,却又如此美好。
七十七阶,七十八阶……九十七阶,九十八阶,九十九阶!
迈出最后的一步,顾安年抬眸,目光正好与等在上面的宋祁相交。
目光流转,柔情百转,时间就此停滞。
强风吹过,衣饰在风中翻飞鼓动,恍惚间,顾安年觉得自己就像是从前世走过万里,步步艰辛苦涩,历经苦痛,终于来到了今生,终于走到了眼前这个人的面前。
这九十九步,仿似耗费了一万年的时间,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消尽了过往所有的悲伤,填补了三世所有的缺憾,这一刻,留给她的只有涨得要破体而出的满足与感动。
胸口涨涨的,积满的是历经了三世才得来,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顾安年一手以扇掩面,一手轻轻按着心口的位置,深吸了好几口气,含笑与宋祁对望。
脸上绽出带着点傻气的笑,宋祁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这急切的摸样宛如毛头小子般,让身后坐在主位上的皇帝皇后,以及两旁的王公大臣皆忍俊不禁,几位年岁大的,对宋祁有启蒙恩情的老大臣,更是捻着胡须仰天大笑。
这是善意的笑,宋祁全然不在意,只一心一意想早点牵到佳人。
然顾安年扇面下的脸颊却泛起嫣红,娇嗔地瞪了宋祁一眼,羞怯地垂下了眼。
“诶,这人可不能现在就交给王爷。”孟老将军也是笑得欢畅,伸手挡住了宋祁的手。
宋祁着恼地瞪大了眼,方要开口呵斥,一个富态的喜婆跑了过来,笑呵呵道:“来了来了,引手绳来了!”说着将一根金丝银线与染成红色的蚕丝编制而成,绑着铃铛玉环与红绫的绳子交到了孟老将军手中。
孟老将军扬了扬手中的引手绳,得意笑道:“一会儿册封仪式完毕,才能交给王爷。”
宋祁差点气得肺都炸了,这眼看着人都要牵到手了,还来这么一茬?!
孟老将军的神情太过挑衅,宋祁实在气不过,直接伸手就要把引手绳抢过来,也不顾是在大庭广众,这般做会失了威严,会丢脸了。
孟老将军又怎会让他如愿,哈哈大笑着,几个灵巧的闪躲动作,直接避开了宋祁,还一边甩着引手绳逗弄一般。如此一来,宋祁更是不服气了,出手越发迅速敏捷。
看着这一老一少打闹般争来夺去,就差大打出手,两旁的王公大臣更是大笑不止。
这种时候,也没有人去在意宋祁的行为是否失礼,是否合规矩了。
所有人都在大笑,欢声笑语中,宋璟站在人群中,心底却莫名涌起丝丝悲凉。
望着那宛如天照地设般的一对璧人,感受着这隆重风光的典礼氛围,特别是看到半掩在金缕扇后的娇俏容颜上,那灵动双眼中隐隐闪现的羞怯,他的心情便无法轻快起来。
这是他尊敬的皇叔的喜事,他本应该为皇叔感到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何,他无法替皇叔感到高兴,他只是明确地知道,这一切都让他心里不舒服。
“吉时已到!”司仪太监尖利的唱喝声响起,打断了宋祁与孟老将军的对峙,亦打断了宋璟的失神。
“王爷,吉时已到了,您再拦在这里,怕是要……”孟老将军将引手绳背到身后,向着宋祁挑挑眉,继而又压低了声音,无奈道:“王爷啊,不是老头儿逗你,这新娘子嘛,是不能这般轻易交到新郎官手中的,俗话说,好事多磨,这波折越多,说明事儿越好,这是古往今来的习俗啊,日后你可不能记恨末将这老头子啊。”
宋祁狠狠瞪了孟老将军一眼,即便不甘心,但也不得不让开了。
见着他这吃瘪的模样,顾安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五十五、完婚
册封仪式自然是不能与宋祁的冠礼仪式想比,然同样隆重。
顾安年跪于蒲团之上,眼前是按规制布置好的宽大供桌,在祭过天地之后,永成帝颁下象征着亲王妃身份的金册与金印,而后,便是听从族中长辈宗妇的训导。
如今的太后并非宗妇,是以这训导的差事便落到了皇后身上。
除去先前遭宁秋霜陷害,恶妇名声盛传的时候,皇后对顾安年有过意见,其他时候,皇后都是很喜欢顾安年的。是以虽说是训导,也不过是随口两句嘱咐罢了。
“日后做了皇家媳,便只能事事以皇家为先,以夫婿为先,不得作出有失德容,有害夫婿,有损坏皇家颜面之事,需记得,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作为皇家媳的最大功勋与责任,逸亲王妃,你可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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