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并没有惆怅多久，几个呼吸便调整好了心态，转过头，倚靠在栏杆上对着陆商继续问道。
“如果不是姜玉澈呢？你用c国的通信入驻保护权去试探姜老爷子，但若是对方根本没有答应呢？你难道就那么有把握，姜玉澈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后台支撑的人，他没有父母，又得罪了母家，即便姜家三代再无用，姜家大房和四房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以为，他们会让姜玉澈去接手姜家？”
陆商笑道，“你不是c国人，所以并不懂，有时候，并不是对待那个人越好，才越重视，相反，越是推得远，越是不敢看，才越是将他放在了心里，因为这恰是害怕对方受到伤害的表示，殊不知，站得越高越危险。”
艾瑞克摸着下巴，点点头表示赞同，“这倒是，所以你怀疑姜家老爷子根本不讨厌姜玉澈，相反，而是不想让他羽翼未丰前引起别人的关注？这姜家不是就在他自己手上吗？何必拐这么大的弯儿，直接传位继承人不就得了？难不成还怕其他人不同意？还是说……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到那种程度了？连一击之力，都没有。”
陆商抿了一口酒，摸着杯口沉思道，“他身体如何，我倒是不清楚，但以他现在的状态，不论是打压哪一房，都势必会得到剩余两家的合击反抗。我若是他，也不敢轻易冒险。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继承权固然可以说给就给，但那也得对方有能力守得住才行，若是没有能力，无异于是一张催命符，只是加速了死亡罢了。”
艾瑞克心里一惊，显然没有料到c国的豪门争夺竟然也这么惨烈。
是啊，他想起自己的爵位，再想起家中虎视眈眈，唯恐他好过的亲戚们，不由得扯出一个冷笑。
若毫无能力就被推上王座，即便抱着玉玺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傀儡，只能听从别人的命令和安排，就是想要全身而退都做不到。像他们这种人家，很多时候，即使只是存在于这个世上，就已经是对部分人最大的威胁了。
“总感觉这姜家，似乎暗流涌动，藏着什么大秘密一般。”艾瑞克沉思道，看着海面下汹涌的波涛，皱紧了眉头。
“反正，不论如何，到底是不是，一试便知。若姜玉澈不是姜老爷子所属意的继承人，那么他必不会给对方铺路，允许我进入c国，争抢元家的市场权，但如果姜玉澈就是老爷子钦定的人，那就另当别论。”
艾瑞克坏心眼的一笑，道，“如果他拿不下，那你可就要废大力气了。”
那倒未必。
陆商垂眼拨动着大拇指上的戒指，露出几分真实的模样来，凉薄而狠厉。
他陆商向来信奉，不能为我所用的，则必为我所灭。若真不是姜玉澈倒也是好事，起码当他的刀对准姜家时，便不必再担忧投鼠忌器，怕破坏掉那颗想要的明珠而如此谨慎了。
陆商低声笑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六楼的姜玉澈。
艾瑞克的眼神跟随着一同看向六楼甲板处没心没肺跑来跑去的姜玉澈等人，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来。
好吧，被陆商看上，起码生命算是无忧了，只是不知道，若对方真的是继承人，那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艾瑞克很难想象，老谋深算，以铁血残忍著称的姜老爷子竟然会选中姜玉澈做继承人，对方那么天真，就像是一个羊羔意外闯进了恐怖的狼群之中一样，就这样，能保护的了自己？斗得过姜家那一群老狐狸，守得住姜家如此大的家业？
艾瑞克突然想起如今的星光娱乐来，也有几分不太确定了，他突然起了一丝兴致，兴致勃勃的开口问道。
“这样，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我还是不相信姜老爷子的眼光竟然这么天真，咱们就赌这一次你们之间的博弈。若是最后姜老爷子真的能答应，同意你入驻c国的通信权，那么就证明你的论断是对的，算你赢。如果姜老爷子拒绝，不同意……那就算你输，如何？”
“筹码是什么？”陆商晃着酒杯闲肆的说道，似乎非常习以为常的模样。
艾瑞克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来，轻声道，“如果我赢，之前我给你说过的，我们家族的收购案，你拒绝就好。”
陆商笑着望向他，像是终于等到了猎物露头的猎人一般，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红酒，问道，“可如果我赢了呢？你又有什么筹码，是我能够感兴趣的呢？”
艾瑞克挑挑眉，看着自己脚下庞大的游艇，大手一挥道，“如果你赢了，那么，这艘游艇送你，如何？”
“我要这艘游艇做什么……”
陆商本能的反驳道，说道一半，突然想起姜玉澈看着海平面时那个兴奋的眼神，心里微动，这才抬眸认真的看向艾瑞克，对方挑挑眉，显然胸有成竹。
陆商心里一动，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就赌这个。”
艾瑞克瞬间激动的双眼亮了起来，一把握紧了手里的酒杯。
他家的那桩收购案已经缠了陆商几个月之久，用尽了一切办法和示好手段，可是却一直没有磨下来，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如此幸运，一下子就点到了真正的厉害处。
好啊，看来这姜二少，倒是比自己想象的在陆商这里好说话几分。
“一言为定。”艾瑞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急急敲定道。
*
不同于游艇上如此欢快的年夜饭氛围，姜家此时更像是坠入了冰窖之中，整个氛围俨然已经快要凝冰了。
姜老爷子看着缺位的二房姜玉澈、四房姜玉雪以及陆商的位置，强忍着心里的怒火。
众人安静的等待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一旁的老管家更是汗如雨下，拿着手帕不断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诡异的氛围在大厅里流动。
姜老爷子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怒斥道。
“放肆，这大过年的，竟然也不回来，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一个个的现在还把姜家放在眼里吗？把我放在眼里吗？过个年，连人都凑不齐，我还没有死呢，你们就如此，我若是哪一天不在了，这家岂不是直接一哄两散了！”
姜老爷子破口大骂道，众人吓得连忙缩紧了脖子，如上战场。
一旁的姜家长房长子姜玉琦连忙站起来，安抚道，“爷爷，小叔叔也不算是我们姜家的人，他不来，尚情有可原，可姜玉雪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喝了两年洋墨水，便这么嚣张，着实有点可恨。依我看，估计跟姜玉澈一样，心里早就飘了，别说您了，估摸着整个姜家都早就不放在眼里了。”
姜老爷子浑浊的眼看向姜玉琦，吓得他瞬间噤了声，不敢再开口。
一旁的姜玉华冷哼道，“哼，你懂个狗屁，你跟二哥才见过几面啊，就知道二哥想什么了？有这么大的本事你怎么不亲自去把姜氏车企要回来啊？还用等着我二哥去，若不是你们逼得太紧了，他有必要大过年的都吓得躲出去吗？”
“姜玉华，不准放肆。”一旁的三房开口斥道，不让自家傻儿子再说话了。
姜玉琦阴冷的神色一闪而过，强忍着气再次坐了下来，整个屋子里只有小辈敢开口，各房家主都如同老狐狸一般，只眼关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得模样，熟练的闭紧了嘴，一声不吭。
姜家家主一个个巡视过去，大房、三房，四房，以及他们各自的孩子、孙子，不觉有些讽刺。一辈子快要过去，奋斗了这么多年，到老了，看着这空荡荡，偌大的家产，他却只感觉到无比的唏嘘。
姜家家主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吃一口饭，站起身，直接转身离开了，老管家犹豫的叫了两声，连忙跟上离开。
众人纷纷起身惊讶的看着姜家家主走远，心里无比忐忑，良久，才再次坐下。
姜玉琦冷哼一声直冲着姜玉华道，“姜玉华你刚才又是出什么头？怎么，签给了姜玉澈当艺人就真成狗腿子了，你就真的是姜玉澈的人了？这么向着他，他是喂给了你多少饲料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哥呢……”
三房陡然沉下了脸色，一旁的姜玉琦母亲小声斥道，“姜玉琦，闭嘴。大过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姜玉琦这才气哄哄的闭上嘴，站起身转身离开了。
大房家主从始至终笑呵呵的并不说话，和三房家主视线对上，也只是和睦的笑着点点头，像是即便两方儿子快打成筛子了，也依旧不会影响两个人半分兄弟感情一般，依旧言笑晏晏，宽容无比。
四房的小少爷翘着脚，悬空的坐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看看桌面上越发局促紧张的局势，再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始终低着头只知道吃饭，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父亲，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默默的闭上了嘴巴。他失落的看着自己姐姐姜玉雪空荡荡的位置，低下了头，手机上，发送出去的新年短信已经显示着接收，但是却久久无人回复。
新年过去，姜玉澈等人也算是彻底玩够了，终于起身回航。
然而游轮刚刚停靠不久，一大群人便直接冲了上来，一把拦住了姜玉澈。
“二少爷，家主找您。”
几个黑衣人戴着墨镜低头严肃道，将游轮围的水泄不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光天化日准备绑架。
他们身后，钟叔疯狂打着眼色表示无奈，这些人一来就迅速控制了他的手机，别说发信号了，光是陪着等在这里，就等了许久，中间连上个卫生间都要一起，根本无法传递出去任何信息。
姜玉澈头皮一紧，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玩大了。
完了，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船上的陆商在昨晚上陪他过完小年夜后，便像是有什么事情一般，一大早上就急匆匆的飞走了，原来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吗？呵呵，他们倒是轻松，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如同传话筒一般，还得认命的奔袭在两人之间。
尽管心中万分不愿，姜玉澈无奈还是跟着一起回了姜家。
三楼，又是熟悉的书房内，姜家家主背对着他站立在窗边，桌上的茶水已经彻底凉透了，显然等了很久的模样。
见姜玉澈进来，他没有半点耐心，直接转身问道。
“怎么样，这个年过得还开心吗？”
姜玉澈哈哈一笑打算卖萌糊弄过去，却不料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说吧，陆商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姜玉澈一惊，他还没开口，对方怎么会知道陆商竟然提了条件？
难道，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打交道方式？果然，资本与资本之间，只有互相利用，互相交换的关系，只要点个头就知道彼此心里的想法，根本不需要什么寒暄和客套。
姜玉澈认真的将陆商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姜家家主，对方果然气怒不已，瞬间便懂得了陆商的意思。
“哈，开放c国的通讯权，他倒是敢想，也不怕贪心不足蛇吞象，简直是狼子野心。元家如今势大，如日中天，连我都不敢招惹，他竟然还想要伸手进对方的碗里面偷一块蛋糕出来，何其天真！”
姜玉澈听着两个人的评价，低下头不敢说话。
姜家家主想了一会儿，良久，才转过身，对着姜玉澈说，“你去回他，想要c国的通讯入住权，可以，但一个车企还远远不够。若是想让我们顶住元家的压力，替他争夺通讯行业，除非……让我们姜家一同入股。”
姜家家主话音一落，姜玉澈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
入股？想什么呢？
人家自己开的公司，肯定是要保证绝对的话语权的，怎么可能让你入股？姜家入股，那不就成了姜家的公司了，你当人家傻？
姜玉澈算是明白了，这两个人谈判的风格简直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程度。
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谈得拢，合着是想让自己一个人在中间来回倒腾呢？
姜玉澈内心极其无语，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要不我把陆商叫过来，你俩单聊？或者我给你俩拉一个微信群……”
姜家家主无语的看着姜玉澈，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般，姜玉澈尴尬的嘿嘿嘿笑笑不说话了。
第39章
没办法, 两位大佬都如此“倔强”，那姜玉澈只得认命的继续去当这个传话筒，周旋在两人之间。
他垂头丧气的走下楼, 刚坐上车, 准备去陆商那儿, 突然又想起。
不对呀, 姜家家主不愿意打电话跟陆商一对一商量，又没说我不能打电话！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姜玉澈直接二郎腿一翘, 肩膀一摊，掏出了手机, 拨打给陆商。号码拨出去, 他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自己什么时候存了陆商的手机号来着？好像是上一次对方欢迎会之后, 大半夜给他发感谢短信的时候存下的！
完了，那个时候他为了躲避主角攻, 少接触对方, 直接假装不认识, 连回复都没有回复来着！这一打过去, 不直接暴露了！
姜玉澈一激灵，连忙打算挂断电话, 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喂？”
对面几乎没怎么反应就接起了电话, 并且直接问道，“小澈？”
哦吼，他竟然知道这号码是我！
看来是早就存着我的电话号了！
姜玉澈心里瞬间闪过一丝说不出的小窃喜, 他清了清嗓子，也不拐弯儿, 直接将姜家家主方才跟他说的条件一股脑转告给了陆商。
对面安静了几秒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冷的笑声，一如既往的有些温柔，“好，我明白了。但这个条件我可能无法答应，可能还要辛苦你跑一趟了。”
“没关系没关系。”
反正我还没走，就在楼下。
姜玉澈为自己的小机灵默默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