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安慰剂效应 — 42. 哈威

正文 安慰剂效应 — 42. 哈威

帝诺回到巴拿马的时候,天空正下着雨。

一下子从太阳高掛的洛杉磯回到这个常年阴雨绵绵的国家,还颇有些不习惯。

戴上衝锋外套的帽子、拉起拉鍊,手上拎着一小袋行李和布莱特给他准备的义大利麵酱料,帝诺冒着小雨走到停车场,空气中的霉味好似被直接黏在鼻腔里里头,走到哪里都挥散不去。

雨丝中、车子内,就连来回作动的雨刷都显得如此阴鬱。

帝诺戴上耳机拨通马里奥的电话,打算询问哈威──蓝岑之的地陪──的跟踪结果。

车子衝入雨幕向前行驶,同时电话被接通:「队长。」

「哈威行踪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和普通赌徒一样整天流连赌场跟赛马,合作的旅行社那边已经解雇他了,没有再带过行程。」

不意外的答案。

「他现在在哪里?」

马里奥报了一个赌场的名字。

「好,把他的资料发一份给我。」

「是。」

帝诺将车停在离赌场约一个街区之外的位置,他快速瀏览着哈威的基本资讯:好赌成癮,赌债不少但是没有犯罪纪录。

亲人只有一个妹妹──贝塔妮,曾经因为他的堵债被债主抓到酒店当陪客,后来发现精神方面有问题得罪过客人,便没再去过了。

他打电话给跟踪哈威的组员,「哈威的行动有什么规律吗?什么时候会出赌场?」

「今天下午有一场赛马,约莫再过一个小时会从这边离开。」

「把他引到大门右边的第二条巷子,我有事问他。」

「是!」

帝诺看着哈威的资料,思索着对方的杀人动机,他为什么想要杀蓝岑之?之前真的没有犯过相同的罪行吗?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比起刀,大家会更愿意选择枪这种远距离的工具,毕竟开一枪让子弹贯穿目标,和直接持刀杀人的感受力差距甚大。

以正常人当标准,别说是杀人了,杀猫或杀狗都下不去手。

所以,如果蓝岑之对哈威的行为判断没有错、对方真的是拿刀想要杀他的话,除非有什么心里上的疾病,否则应该是惯犯了。

帝诺提早了一些时间躲到巷子里去埋伏,没过多久便听到巷口传来动静,只听一人声音匪气十足地道:「哈威,可算逮到你了。要是你今天再不还钱,我就把你的手脚都剁下来餵鱷鱼!」

哈威被追债是日常,同样的,还不出钱也是日常。

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明白自己打不过,他拔腿便往巷子鑽,却不料巷子中突然有人从一堆纸箱后面衝出来,一把将他给押在了墙壁上。

「求……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我会想办法的!」哈威手臂被往后折,他奋力地挣扎,可惜力气完全无法与帝诺相抗衡。

「想什么办法?活体器官买卖?」

听见「活体器官买卖」几个字,哈威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用更大的力气想挣脱,可惜未果。

「不是!我没有!你们认错人了!救命啊──」

「安静一点。」冷冰冰的匕首贴在哈威的脸上,雨丝的浸落明显了刀口的锋利,凉意透过脸皮游走全身,哈威吓得直打哆嗦。

帝诺的声音没有起伏,可刀身却准确传达出了主人的铁血与强硬。

哈威抿紧双唇,疯狂摇头,就怕刀枪无眼。

……

哈威的双手被反绑坐在地上,帝诺倚靠在墙上手里的匕首被转出银色刀花,另外一位组员则在巷口望风。

「既然你还不出钱,我们总不能一点利息都不收,不如让贝塔妮……」

「不行!贝妮塔不行!」哈威的眼睛紧紧盯着匕首,努力想着适当的措辞,「我……我等一下赛马赢了就有钱了!真的,我知道今天谁会赢!刚刚得到了内线消息!我一定可以还钱的!」

「这句话你说不腻我都听腻了,」帝诺蹲在哈威身边,匕首的刀背顺着哈威的眼睛外轮廓来回描摹,「你有没有觉得比起你那十赌九输的运气,拿眼角膜去卖还比较快?左眼好吗?还是右眼?」

哈威动都不敢动,「求……求求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贝妮塔不行!她已经……已经因为我受太多苦了……」

「做什么都可以?包括杀人?」帝诺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无情,他眼中的寒意寒颤渗人。

「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违法的事!」

「蓝岑之这个名字还记得吗?为什么要杀他?」

「我没有杀他!我只是替他介绍行程而已!」哈威可算弄懂眼前这个陌生人的目的,他决定一口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你是想杀没杀成功?」

「没有!不是!我是被冤枉的!」

「他们给你多少钱让你愿意去杀人?」帝诺步步紧逼。

「我真的没有杀他!」哈威和他死嗑到底。

「没杀他你为什么去哥伦比亚?没杀他你们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

「我……」哈威回答不出来,「我是……」

「2014年那两个女孩也是你杀的?」帝诺的问题又紧又密,丝毫没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哈威的脸有一瞬间的茫然,「没有!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行。」帝诺站起身,「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贝塔妮知道些什么。」

高筒军靴踏着水洼向外走,哈维看着帝诺的背影,他脚下每一步溅起的水花都像是死神在他心上开出的烟花,哈威喃喃自语:「不能再伤害贝塔妮了!不能再伤害贝塔妮了!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

他站起身,手里握着他用来割断绑手布的玻璃酒瓶碎片便朝帝诺衝过去。

我要杀了你们这些恶鬼!

我要保护贝塔妮!

然而还没等他近身,帝诺一个侧身躲掉攻击,一手钳住对方手腕的同时脚下一勾,哈威整个人被掀翻在地,他想起身却被迎面而来的一脚给无情地踏回地上,帝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中充满警告:「我已经怀疑你了,所以,你最好小心别让我捉到把柄。」

帝诺和组员往外走,回到车子旁时组员问道:「还要继续跟吗?」

「继续,还有盯紧跟他联系的人,他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是!」

帝诺将沾满雨水的外套脱下来丢到副驾驶座,准备回家。

他一边开车一边思索着:哈威在一进巷子便被自己给埋伏了,情急之下他还能看见地上的玻璃碎片,并且在被问话的同时一心二用悄悄为自己松绑,足以看出他的机警与聪明。后来他要离开时,他抓着玻璃碎片衝过来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害怕和迟疑,熟练的攻击动作和坚定的眼神都值得怀疑。

虽然那两个同样在雨林中死去的女孩不是他杀的,但他的刀下亡魂恐怕并不少。

他本来以为和哈威接触后对这个事件可以拨云见日,没想到却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等帝诺两人离开后,哈威从地上勉强爬起来,顾不上处理手上的伤口,便往赛马场赶去。他可是将方才在赌场赢得的全部身家都赌在那个可靠的消息上了!

他迫切想知道比赛结果。

然而,造化弄人,他一次输得精光。

「fuck!」他撕碎手上的马券,丢在地上用力踩,其用力地劲彷彿把地板给踏碎,赔掉的钱便会回来一般。

出够了气他才想起来此次出门的目的,他翻了翻口袋,一文不剩,连买晚餐的钱都没有……

哈威悵然若失地回到家,发现贝塔妮还维持着他白天出门前的状态──窝在沙发上,盯着空虚的一处,像失了灵魂的洋娃娃。

他想起自己出门前跟贝塔妮说的话:「哥哥出去买午餐,你乖乖在这里坐着不要乱跑,哥哥马上回来喔!」

哈威攥紧空荡荡的双手,蹲到贝塔妮眼前低声和她说着话:「妮妮饿了吗?哥哥刚刚出门的时候遇到坏人,钱都被抢走了,你看手还受伤了。」哈威将手举到贝塔妮的眼前。

贝塔妮好似对受伤二字有反应,慢慢将眼神的焦距转回哈威的手上。她握住眼前骯脏的手掌,在上头轻轻吹气:「哥哥不痛。」

「贝塔妮真乖,哥哥不痛,你先吃点药睡一觉,明天政府的生活补助金了下来,哥哥再买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

贝塔妮乖乖点头。

哈威带贝塔妮回房间,从写着杏心两字的药盒上拿了两颗抗忧鬱症的药给妹妹,让她就着一大杯水喝下后,便掩上房门离开了,「晚安,贝塔妮。」

「晚安,哥哥。」贝塔妮躺在床上,被子掩盖的身体薄如纸片,几乎没有任何的厚度。

房间四周的墙壁上长满壁癌,东缺一块西缺一块,残缺且破败。

哈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中黑暗无光,他看着家里唯一的一张全家福问道:「爸,妈,我该怎么办?」

自从一场飞机失事带走父母亲的生命后,贝塔妮便陷入忧鬱症中,情况时好时坏。

这十年来市面上所有抗忧鬱症的药物他都试过了,除了杏心最早出的那一款之外,其他的药物对贝塔妮来说都没有太大的作用。

虽然生活上还能自理,可情况却在他上次逃到哥伦比亚去后,急转直下。二个星期的分别,没曾想再相见后贝塔妮直接退化成小孩的状态。

哈威的眼里写满杀欲,该是那个该死的亚洲人害的!如果当时没有被他逃走的话,他现在已经有一大笔钱了!

有了钱,就能带贝塔妮到美国去找医生,他们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得想办法尽快弄到钱才行!一大笔钱!

第二天帝诺回公司报到,听着马里奥向他匯报这两个星期发生的大小事,他对rafal的安分十分意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合理怀疑马里奥是不是被rafal下了禁言令:「他没对莫瑞集团做任何事?」

「没有,总经理说过要玩一票大的,但是目前还没有任何行动。」

帝诺眉头紧锁:「帮总经理安排一次全身性的身体检查,越快越好。」

马里奥不解:「三个月前才检查过而已,报告没有问题。」

「检查报告可能有误。」

远方一支钢笔朝帝诺飞过来,他反手接住,rafal在一旁笑骂:「现在是当我聋了是不是!帝诺?史瓦辛格你过来。」

帝诺朝rafal走去,将钢笔放回他的桌上:「真的不去检查一下脑袋吗?连我的姓氏都记错了。」

rafal从办公椅上起身,他拿着手机在帝诺面前晃:「我突然有点想看魔鬼终结者了,你要不要一起看?」

帝诺对他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

rafal在沙发上坐下,用眼神示意着另一边的沙发:「坐吧!我来跟你说说我的大──计画!」金框眼镜的背后藏着一双狡黠的眼睛,透着狐狸盯上猎物时贪婪的光。

帝诺坐下后交叉叠起他的大长腿,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rafal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彷彿在交代宝藏的存放地点:「我要直接,斩断莫瑞的货源。」

「什么意思?」

rafal比了一个斩首的手势,「从根本上直接断他们的原料。」

帝诺紧蹙的眉头深度堪比马里亚纳海沟,「你知道中文有一句谚语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吗?」

「我不在乎,」rafal推了一下眼镜,「反正,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帝诺突然很想辞职,他捏着眉心、问着自己不太愿意参与的问题:「那你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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